直播間里,步薇連線了今晚的最后一卦。
屏幕一分為二,出現在另一端的,是個二十六七的男人。
和潘依琳一樣,他也戴著口罩,甚至還戴了副黑框眼鏡,像是見不得人一般。
“大師,您好。”裴望舟雙手放在書桌上,十指松松交叉著,語氣里透著嚴肅與緊張,“我不是來算命的,是有件事,想請求您幫忙。”
步薇點頭,“你說。”
裴望舟斟酌片刻,沉聲道:“我是一個醫學生,工作快兩年了。但最近我發現我們醫院做過一些不太正規的手術,還有數據作假…”
他還沒說完,彈幕就炸了。
【念辭與墨:我去!醫院,不正規手術,數據作假!這幾個詞組合起來,天,細思極恐。】
【夏目貴志最溫柔:我第一反應是器官捐獻…】
【思清墨:@夏目貴志最溫柔 1,之前新聞就報道過,那么多器官移植手術,都誰捐的?】
【汝母曰長名蠢兌:媽耶,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位小哥,你小心點,注意安全,我感覺不太妙。】
【五斤砂糖橘:@汝母曰長名蠢兌 沒事,我薇姐直播間那就是大寫的公道二字。】
裴望舟并沒有關注那些彈幕,他繼續說:“去年四月,有個女孩子,崴了腳,腳踝錯位,最后卻被判定腦死亡。那個時候我還只是個實習生,連她的病例都摸不到。直到過年,我們主任請整個科室的醫生吃飯。中途我去上了個廁所,偶然聽見他跟人打電話,聽見他說了句,病人的生死,都在醫生的手術刀之下。我聽他的語氣不太對勁,然后又模模糊糊聽見一句,‘肝臟脾肺腎,血液、皮膚,那可都是寶貝。犧牲一個人,至少能救六七個人,他們九泉之下,也會為自己的偉大而感到榮幸’。”
他語氣里充滿壓抑的憤怒和膽寒,感染了直播間的粉絲。
彈幕越發激烈。
裴望舟交叉的十指收緊,下頜角也跟著緊繃,哪怕戴著口罩,看不見他的表情,也能感覺到他的心緒不平。
“我記得他的語氣,漫不經心,甚至是蔑視的。每個字都透著對人命的無動于衷和冷血,就像路邊的雜草一樣,可以隨意鏟除踩踏。我心里很不安,就開始偷偷調查。然后我發現,那個被判定腦死亡的女孩兒,生前簽過器官捐獻協議。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同年5月16,有個十七歲的男孩兒因闌尾炎住院,最后查出心臟衰竭,搶救無效死亡。7月12日,一個十九歲的女大學生做流產,大出血而死。9月21日,一個二十三歲的女孩兒因服用大量過敏物導致胃穿孔,必須要切掉一半的胃。但手術失敗,她死在了手術臺上。醫院在她父母的哭鬧下,賠了二十五萬。”
說起此事,他頓了頓,“那個女孩兒黃豆過敏,父母卻短視,認為她只是挑食,一再逼迫。那天她回家,桌子上的菜一大半都含黃豆。她就拼命的吃,吃到吐血。只有不愛孩子的父母,才能不顧她的生死,不停的對孩子做服從性測試。一條命,二十五萬就結束了。何其荒唐。”
粉絲們紛紛發言。
【拽幾個上帝(沖業績):我有個同學芒果過敏,她媽非說她嬌氣,每回都切好放在她面前。她不吃,她媽就開始哭訴自己的不容易,說她不孝什么的。有一次當著親戚的面,她被逼到絕路,直接抓起芒果就大快朵頤,最后全身紅疹,送到醫院差點休克。可笑的是,她媽還來一句,你不能吃芒果怎么不早說?】
【日升月落:我表弟,乳糖不耐受,她奶奶覺得他矯情,就在豆漿里加牛奶,沒幾分鐘就送急診了。他爸氣得差點跟親媽斷絕關系,從那以后我表弟再不敢吃他奶奶給的任何食物,家里也請保姆照顧他。沒辦法,命就一條,要是折在老人的無知里,也太冤了。】
【低谷有霧:我姑花生過敏,我奶奶為治她這個‘毛病’,小時候送了幾次醫院,最后一次差點沒命,才終于不再作了。】
【月影重重:所以那些說父母只是無知淺薄,其實也就是沒那么愛而已。我女兒一個感冒,我都恨不能二十四小時守在身邊照顧她。過敏稍不注意那可就是要命的事,父母但凡有點良心,就不會把自己的權威建立在孩子的健康之上。】
【望斷紅塵路:小哥不是在說醫院的事嗎?跑題了哦。】
裴望舟看到這條彈幕,按捺下起伏的心緒,繼續最初的話題,“從去年四月到今年七月,這樣的病人一共有十一個。當然,可能還有一些我沒查到。但這些人有個共同點,他們生前都簽過器官捐獻協議,而且年齡在十三歲到二十七歲之間。”
也就是說,都是些沒有什么重大疾病的年輕人。
裴望舟語氣沉重,拿出一個U盤,“證據就在這個U盤里,一旦曝光,我可能也會‘意外死亡’。但我更擔心的是,這些東西會被貼上虛構的標簽,從此煙消云散。”
他摘下眼鏡,露出一雙悲憫的眼睛,“我不是勇士,也沒有那么偉大。可我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對得起自己的職業。醫生的手術刀是用來救人的,而非殺人。人之于牲畜的區別,在于人有道德和良知。我做不到無動于衷,也做不到視而不見。所以我想請您幫忙——”
裴望舟懇切的看著步薇,“我平時工作忙,很少有娛樂活動。但前幾個月,您發的那兩條微博反響極大,我也是在那時知道您的存在。后來我看了您的直播,其實醫生這個行業,也是非常相信玄學的。您不畏強權,敢于為弱者發聲。我相信您的那句話——代天執法。”
他將口罩也揭了下來,“我想為亡者伸冤,讓那些惡人得到應有的下場。懇請您,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