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薇豁然開朗,真誠的對裴望舟道了聲謝。
裴望舟一臉莫名。
“是您幫了我,應該我向您道謝才對。”
步薇露出一抹笑,“你為你的道義,我修我的大道,沒有誰欠誰。”
她拿出一枚平安符,“好人有好報。祝愿你這個點燈人,一生順遂,幸福安康。”
說完她便大步離去,背影被路燈拉得很長。
看,黑夜并非無光。
裴望舟握著平安符,眼眶有些濕熱。
因為步薇的干涉,醫(yī)院被一鍋端,相關部門也被調查,一連數日,各大平臺的熱度都高居榜首。
網友眾說紛紜。
有痛斥醫(yī)生無德的,也有叫喊大快人心的,還有為站出來發(fā)聲的裴望舟搖旗吶喊的。最后他因粉絲過多,收到了好幾所大醫(yī)院的招聘。
好人不該深埋黃土,他應該被大眾所知,奔向他的錦繡前程。
作惡多端的人,也當為他們所犯下的罪行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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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薇沒回家,她遇到了個意外的人。
岳思禾——杜秀云和前夫的女兒,沈正元那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妹妹。
步薇從警局出來后,就碰見了她。
然后兩人就來了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的咖啡廳。
岳思禾只比沈正元小一歲,今年四十七,看不出多少老態(tài),她容貌清秀婉約,和杜秀云并不太像,更多的應該是遺傳了她的生身之父。
“抱歉,冒昧打擾。”
她語氣溫和,沒有長輩的架子和豪門夫人的高高在上,非常的平易近人。
“上次你的接風宴,我原本也是要來的。可惜我當時在國外出差,那兩天天氣不好,飛機無法起飛。后來又聽說我母親他們回來了…”
岳思禾略一停頓,神色有些復雜。
“老一輩的事,你應該都知道了吧?我在沈家地位比較尷尬,早些年因為結婚的事和我媽鬧得很不愉快。后來她出國,我跟她聯系也少了。我不想見她,她也不想見我。原本以為他們呆一段時間就會走,沒想到后面又發(fā)生了那么多事。等我想來看看你的時候,你已經走了。”
步薇沒說話。
岳思禾這一生坎坷不下于沈正元,幼年喪父,后隨母改嫁。沒多久母親生了弟弟,她就成了個邊緣人,處境比沈正元兄妹還差。
從她的面相上看,她早年應該是有過一段戀情的,卻被父母強行拆散,遠嫁香港。
豪門闊太太的生活并沒有外人看見的那般光鮮亮麗,沈正元當初懟沈正清的那幾句只是冰山一角。
岳思禾能活到現在,著實是不易。
“抱歉,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當初你被掉包,是我母親和弟弟合謀算計。”
“沒關系。”
步薇語氣淡淡,“時過境遷,他們已經受到了法律的制裁,我和沈家也沒關系了。當年的事你不曾參與,談不上虧欠。”
岳思禾沉默片刻,道:“老爺子去世了。”
步薇之前就算過,沈老爺子命不久矣,如今得到這個消息并不意外。
這個造成沈家三代悲劇的罪魁禍首,在中風數月后,終于一命歸西,去向那些他虧欠的人賠罪了。
“消息瞞得挺好的。”
岳思禾嘴角扯出一個沒有笑意的笑,“大哥說,一身罪孽的人,死亡也輕如鴻毛,沒有霸占公共流量的必要。”
步薇道:“那你還回來吊唁做什么呢?他跟你也沒什么關系。就算有,也是恨多一點吧,畢竟他和你媽占了你爸留給你的那份遺產,讓你這幾十年來處境艱難。”
岳思禾抿了口咖啡,道:“我爸去世的時候我只有十歲,我媽是個沒什么主意的人,她只想找個人依靠。她跟我說,孤兒寡母手握黃金如同羊入虎口,守不住財,可能命也保不住。于是她找了沈叔叔…我小時候就是這么叫他的。大人的很多事不會告訴孩子,那時我以為沈叔叔是個喪偶的鰥夫。他跟我媽在一起,也挺好。直到他們倆結婚,我才知道,我媽做了小三。”
她神情有些許狼狽和難堪,“最開始,大哥很不待見我,看我跟看仇人沒區(qū)別。我媽有了二胎后,也有些膈應我這個拖油瓶。大哥或許從我身上看到了他自己的影子,開始護著我。”
說起舊事,岳思禾面上露出些許笑意和懷念,“但舒滟不開心,她覺得我和我媽一樣,都是掠奪者。我媽搶走了她爸,我還要來搶她哥哥。小孩子的是非很簡單,誰對她好就是好人,對她不好就是壞人。她像倉鼠一樣守著自己的地盤和那點糧食,不許別人侵占一分一毫。”
“她任性、蠻橫,卻沒什么心眼兒。平時嘴上不饒人,其實心地很善良。我過生日的時候,她會偷偷給我買禮物,還非說是地攤貨,順手買的。我被逼聯姻,她跑去跟我媽大吵了一架,最后還把自己攢了許多年的壓歲錢全都塞給我做嫁妝。”
岳思禾說到這,神情又落寞下來。
“她不喜歡大嫂,是因為念初,念初對她的意義等同于第二個母親,她無法接受這個角色被其他人取代。大哥覺得虧欠了她,難免縱容。只是沒想到,姑嫂不和,最后竟禍連下一輩。”
許碧凡腹中的那個孩子…
步薇垂眸,不語。
“小薇。”
岳思禾看著她,“我知道你心里有許多不滿,我其實也沒資格說這些話,但你父親是疼你的。他是個非常看重親情的人,哪怕沒有福星的預言,他也照樣會視你如同掌上明珠。你…可不可以再給他一次彌補的機會?如果你要遷怒,就沖我來吧。我受過大哥庇護,造成你們父女十八年分離的人是我的母親和弟弟,我可以為他們贖罪。但請求你,不要怪你爸。”
“我沒怨怪他。”
步薇早就看出她今日的目的,神情依舊淡淡的,“我相信,如果我從小在沈家長大,他會視我如珠如寶。可現實就是這樣陰差陽錯,我生來與他們分離,也曾幻想過自己的父母是怎樣的人。可十八年后再相見,我親眼目睹了他和別的女人相攜并肩的一幕。”
那一刻,失望到極點。
父女親情從相遇的那一刻,便已斷絕。
岳思禾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親爹出軌,被女兒抓了個正著。
一個失望,一個覺得難堪。
所以沒有闊別十八年父女相認的抱頭痛哭和喜極而泣,只有深深的鴻溝和隔閡。
步薇在那一瞬間,就已決定要斬斷親緣。
哪怕沒有沈嬌嬌,沒有許碧凡的拎不清,沒有沈括的排擠,她依舊會離開。
“不要再來打擾我,就是沈家對我最大的補償和仁慈。”
步薇起身往外走,“你那個司機有問題,盡早換人吧。這一卦,算是感謝你請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