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處人間不驚蟄 第8章 蛇穴驚魂

貓妖掌柜的話語如同最后一道驚雷，炸得謝債魂飛魄散！

靈露非解藥，而是誘餌！那青鱗妖蛇百年蟄伏，等的竟是驚蟄雷劫留在他身上的那道“造化劫痕”！

寒意瞬間竄遍四肢百骸，比之前邪氣侵體更刺骨冰涼。他懷中的三滴靈露此刻仿佛成了燙手的烙鐵，是通往蛇口的催命符。

窗外，天光破曉，晨曦如血。懷中的清心鏡灼熱得幾乎要烙進皮肉，那蛇形印記爆發出最后的、不容錯認的猩紅光芒——時限已至，索命刻不容緩！

沒有時間猶豫，沒有退路可選。

謝債猛地抬頭，眼中血絲遍布，卻透出一股被逼到絕境的狠厲。他對著貓妖掌柜和邋遢道士重重一揖，嘶聲道：“多謝前輩點醒！是生是死，晚輩總得去走一遭！”

話音未落，他已轉身，如離弦之箭般沖出珍奇閣，朝著城外蛇債銀線指引的方向，亡命奔去。

風聲在耳邊呼嘯，心臟在胸腔狂擂。城市的喧囂被迅速甩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愈發陰冷潮濕的山風，和空氣中逐漸濃郁的腥臊妖氣。

那條連接深山的猩紅銀線，此刻明亮得如同燒紅的鐵索，劇烈震顫著，傳遞來無法掩飾的貪婪、狂喜與暴戾的渴望！

山路崎嶇，荊棘遍布。謝債不顧一切地奔跑，衣衫被劃破，皮肉出現血痕，卻毫無所覺。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那條債線盡頭，那片位于幽深峽谷底部的、被濃重瘴氣籠罩的漆黑洞穴。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壓。洞穴周圍寸草不生，唯有慘白的獸骨零星散落，巖壁上覆蓋著濕滑黏膩的暗綠色苔蘚。

洞穴深處，兩點碩大的、如同幽冥鬼火般的碧綠光芒，驟然亮起！冰冷、殘忍，死死鎖定在洞外渺小的謝債身上。

一股強大的吸力自洞中傳來，裹挾著腥風，要將謝債直接拖入那無盡的黑暗之中！

謝債悶哼一聲，雙腳死死釘在地面，抵抗著那恐怖的吸力。他顫抖著手，舉起那三滴盛放在玉瓶中的靈露，朗聲道（盡管聲音因恐懼而微微變調）：“青鱗前輩！您要的靈露，晚輩已尋來！愿以此了結百年因果！”

洞內碧綠光芒劇烈閃爍，一聲低沉、沙啞、仿佛摩擦巖石的嘶鳴響起，帶著令人頭皮發麻的急切：“進……來……”

謝債牙關緊咬，一步步挪向那漆黑的洞口。每靠近一步，那陰冷腥臭的氣息便濃重一分，幾乎令人作嘔。

踏入洞穴的瞬間，光線驟然暗淡。借著一絲滲入的天光，謝債看到了盤踞在洞穴深處的恐怖存在——

那是一條龐大到超乎想象的青黑色巨蛇！蛇身粗如巨柱，鱗片斑駁，閃爍著金屬般的冷硬光澤，許多地方甚至有破損和舊疤。它盤踞成山，蛇首高昂，碧綠的豎瞳如同兩潭深不見底的死水，倒映著謝債蒼白的身影。猩紅的蛇信吞吐間，帶起陣陣腥風。

而在它巨大的頭顱正中，竟有一個微微鼓起的、角質般的肉瘤，隱隱有光華流動，似乎有什么東西即將破體而出！

化蛟之兆！

巨蛇的目光，貪婪至極地掠過謝債手中的玉瓶，但最終，卻死死釘在了謝債的眉心之間——那里，一道極淡的、仿佛雷紋般的紫色痕跡，正在微微發燙，與它的渴望共鳴！

“靈露……還有……劫痕！”巨蛇嘶啞低吼，聲音中充滿了無盡的渴望與瘋狂，“吞了你……吾便可……化蛟騰空！”

它猛地張開巨口，那根本不是要接取靈露，而是要連人帶瓶一口吞噬！

謝債早有防備，在蛇口噬來的瞬間，猛地將手中三個玉瓶全力擲向洞穴三個不同的角落！同時身體向后急仰，狼狽地翻滾避開！

啪！啪！啪！

玉瓶撞在巖壁上碎裂，三滴靈光盎然的靈露濺射開來，濃郁的清香瞬間壓過了洞中的腥臭！

化蛟的渴望壓倒了一切！巨蛇發出一聲急怒的嘶鳴，巨大的頭顱猛地轉向靈露氣息最濃郁的方向，長信一卷，便將一滴靈露卷入腹中。

另外兩滴靈露的香氣也在彌漫，吸引著它分散注意。

就是現在！

謝債眼中厲色一閃，毫不遲疑地掏出了懷中那本焦黃的賬本！他沒有任何攻擊手段，唯一的依仗，只有這記錄因果、引動天道法則的奇物！

“以債之名，因果為憑！宿怨舊債，今日當清！”他嘶聲大吼，將全部精神灌注其中，溝通著那根連接彼此、猩紅刺目的因果銀線！

賬本無風自動，嘩啦啦翻頁，定格在記錄蛇債的那一頁。其上猩紅的字跡爆發出刺目光芒，那銀線驟然繃緊，如同琴弦般劇烈震顫！

“吼——！”

正貪婪吸食第二滴靈露的青鱗妖蛇猛地發出一聲痛苦與暴怒的咆哮！巨大的身軀瘋狂扭動，砸得洞穴巨石簌簌落下！

它感到一股源自血脈、源自靈魂深處的契約之力正在被強行喚醒、強制執行！那不僅僅是索要報償，更是在追溯根源，要將這段糾纏百年的血仇因果徹底厘清、斬斷！

這過程，對于即將化蛟、試圖掙脫一切束縛的它而言，無異于剝皮抽筋、撼動根基！

“螻蟻！安敢阻我大道！”妖蛇徹底瘋狂，碧綠豎瞳瞬間化為血紅，竟暫時舍棄了靈露，帶著滔天怨毒，再次噬向謝債！這一次，速度更快，力量更猛，煞氣幾乎凝成實質！

謝債避無可避！賬本的銀光雖能引動因果法則，卻無法直接抵擋這物理層面的致命一擊！腥風撲面，死亡的氣息瞬間將他淹沒！

千鈞一發之際——

“哎，就知道你這小子搞不定。”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帶著些許無奈，突兀地在洞穴角落響起。

嗤——！

一道不起眼的青光閃過，后發先至，精準無比地打在了那根因賬本之力而顯化、劇烈震顫的猩紅因果銀線之上！

是那根“辟邪斫妖筷”！

筷子并未擊向妖蛇，而是打在了“債”本身之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滯。

那根承載了百年血仇、無比堅韌的猩紅銀線，被筷子擊中的地方，驟然迸發出無法形容的、純粹至極的“理”與“斷”的光芒！

仿佛有無形的手，沿著這根線飛速溯源，將糾纏不清的恩怨是非強行梳理、裁定！

謝債腦海中轟然炸開無數畫面：先祖林中誤傷妖蛇，非出本意，乃受驚之下自衛；妖蛇苦修被打斷，心生怨懟，詛咒血脈；百年糾纏，怨念疊加……

因果并非一面倒！

“斷！”邋遢道士的聲音清晰地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啪！

一聲極其清脆、仿佛響在靈魂深處的斷裂聲響起！

那根猩紅刺目的因果銀線，應聲而斷！化為點點熒光，消散空中。

“嗷——?。?！”

青鱗妖蛇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既像痛苦又像解脫的驚天嘶鳴！它龐大的身軀劇烈抽搐，額頭那化蛟的肉瘤光芒亂閃，竟隱隱有消退跡象！因果驟然被斬，它那借怨力強行推動的化蛟進程，遭到了反噬！

它噬咬的動作猛然僵住，巨大的蛇瞳中，瘋狂與貪婪潮水般褪去，首次浮現出茫然、震驚，以及一絲……了然的空洞。

謝債癱軟在地，大口喘息，冷汗已徹底浸透全身，仿佛剛從鬼門關爬回來。

洞穴陷入死寂。

只有靈露的清香和蛇妖粗重的喘息交織。

良久，妖蛇那暴戾的氣息竟漸漸平復下來，它深深地、復雜地看了謝債一眼，又瞥向道士藏身的黑暗角落，發出一聲意味難明的低沉嘶鳴，緩緩縮回了洞穴深處，盤踞起來，碧瞳緊閉，仿佛陷入某種沉寂。

空中，那斷掉的銀線熒光徹底消散。

賬本上，關于蛇債的那一頁，猩紅字跡漸漸淡去，最終浮現出一個古老的“了”字。

清心鏡上，那催命的蛇形印記，也隨之緩緩隱去。

蛇債……了了？

謝債幾乎虛脫，難以置信地看向角落。

道士慢悠悠地走出來，臉色有些蒼白，招了招手，那根“斫妖筷”飛回他手中，光芒黯淡了許多。

“道……道長……”謝債聲音沙啞。

“別高興太早。”道士打斷他，語氣凝重，目光卻看向洞穴更深的黑暗，“因果雖斷，宿怨雖了，但它百年來憑借這怨債積累的力量和化蛟執念可沒散……”

他話音未落，洞穴最深處，那原本沉寂下去的青鱗妖蛇，軀體之內，突然迸發出一股更加恐怖、更加混亂、充滿了不甘與瘋狂意味的暴戾氣息！

一股漆黑的、不祥的妖氣沖天而起！

它竟要放棄化蛟正道，憑借百年積攢的龐大妖力與無盡不甘，強行墮入……妖蛟魔道！

“吼——?。?！”

震耳欲聾的魔蛟之嘯，震撼整座山谷！

道士臉色一變，猛地拉起謝債：“快走！這爛攤子……捅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