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后,宋今瑤跟著幾個舅舅,單獨去了書房。
燕老國公坐在桌案后,此人像換了個人,不若之前在前廳老小孩的模樣。
他一派肅穆地朝宋今瑤招了招手。
“穗穗,當年你母親那些嫁妝也一起被宮中查封,外祖父去找皇帝老兒討了回來,這些你拿著。其余的,等回去時候,讓你幾個舅舅裝箱抬上車。”
說著,燕老國公推過來一個紅木匣子。
宋今瑤打開,里面是一疊的房契。
她翻了下,竟是發現東西要比當年母親的陪嫁鋪面,多了三倍不止。
尤其里面還多了兩處京郊的莊子,當年母親出嫁時,燕家還沒如今的勢力和財力,并沒給母親陪嫁莊子。
“外祖父?您是不是弄錯了?這些不是母親的陪嫁。”
多太多了!
“其余的是你幾個舅舅給的,你收著就是,如今咱們燕家......財大氣粗!”
好一句財大氣粗!
讓宋今瑤窩心的不行。
她這是被團寵了?!
坐著輦車剛進門的四舅舅燕北驍聞言,忍不住臉皮子都跟著抖動了幾下。
這些多出來的產業,大多數都是他家老父親可著他這一只羊上薅的。
誰讓現今全家屬他最有錢呢!
五弟媳婦也有錢,但那終歸是人家媳婦的,老父親還要點臉面,沒薅兒媳婦的羊毛。
四舅舅燕北驍腿廢了后不能入仕,便把精力放在了經商上,這些年家底豐厚。
只不過這位是個隱富,在外人眼中,他依舊是個從云端跌落的廢物。
這時,老國公爺突然又開口:“穗穗,你想為宋家翻案的事,你小舅舅都同我們說了,我們也都支持。”
“如今朝中咱們也有不少自己人,可以動一動,查出當年誣陷的證據不難,只是......”
說到這里,老國公皺了眉頭,嘆了口老長的氣。
隨即才接著說:“此事還要讓皇帝點頭,方能重啟舊案。這些年外祖父也多次嘗試過,那皇帝老兒卻都是故左而言他,找借口推辭。”
當年宋家的案子,是先帝定下的,現在的皇帝以仁孝治天下,重啟宋家舊案,就相當于讓皇帝打先帝的臉。
自然是難度重重。
可宋今瑤并沒有泄氣,她心中有把握。
她當初讓影沉尋來奇書,就是為了這一天。
“放心吧外祖父,我有辦法能讓皇帝點頭,只是我還需要一些時日籌備。”
“好,你有把握就行,其實就算沒把握,咱們也可試一試,我這個歲數了,能在有生之年了卻這個心愿,死也就無憾了,還真怕去了地下,被宋震霆那老家伙數落。”
宋震霆便是宋今瑤的祖父。
當年祖父宋震霆和外祖父燕丘山是過命交情,這才促成了兩家聯姻。
那時候燕家的地位在京城,還只算是個中等門戶。
小半個時辰后,天已經擦黑,宋今瑤帶著幾個孩子離開。
來時候兩輛馬車,回去時候,又拉了四輛車,里面除了當年母親的嫁妝外,還有不少是今日收到的禮品。
不過人情禮往,總要講究個你來我往。
今日宋今瑤也給幾位長輩和小輩送了不少禮,雖然她沒時間去街上購買物件,但也一早讓管家去錢莊取了銀票,包了紅封。
那些銀票,都是她跟小舅舅合伙制冰掙的,京城富貴人家多,銀子沒少掙,給燕家人花錢,她也舍得。
就是燕家今日不在的幾個人,宋今瑤亦是沒落下。
哪怕是給二舅舅一歲孫兒的,最小紅封也足足有二百兩。
幾位舅母送出來,見馬車駛離,轉身回府之際,二舅母崔氏同三舅母蔣氏撇了撇嘴。
不屑道:“就是個落魄戶,來打秋風的!”
三舅母也低聲應和:“就是,往后可少來吧,再來幾次家都要被搬空了。”
大舅母周氏耳尖,聽到不由得臉一沉。
在人前她給兩個弟妹臉面,壓著火氣沒提,進了府內,拐過一條長廊,周圍沒幾個人時候,大舅母喊住兩個弟媳。
冷聲道:“今日穗穗回府,可沒少了你們二房三房的紅封,人要知足,怎可人走了后在背后嚼舌根?虧你們還算是長輩!”
大舅母周氏嫁來燕家最早,那時候的宋今瑤還是個幾歲小娃,每次來燕府都會纏在她身邊,周氏見不得他人背后說宋今瑤壞話。
“大嫂,你這話有些嚴重了吧?難道我們說的不是實話嗎?她本來就是打秋風的。”崔氏和蔣氏被說得臉皮一陣火辣辣的熱。
可這二人心里不服,說是長輩,但宋今瑤母親是老太君第一個孩子,成婚生子又早,說到底她們也沒比宋今瑤長幾歲,憑什么不能說了?
更何況宋今瑤確實是大包小包的往回拿,燕國公府還沒分家呢,只要是國公府出去的東西,合該都有她們一份,憑什么便宜了宋今瑤一個外姓?
“你,你們,簡直是無知......”
大舅母周氏氣的大喘了口氣。
她一見兩個弟妹的神色,便知對方心中存了什么齷齪貪婪心思。
可這一句“無知”讓二舅母崔氏更不服了,她是清貴世家的女兒,飽讀詩書,怎會無知?
于是,崔氏也徹底黑下臉來,斜瞪了周氏一眼。
“大嫂,你別以為你是長嫂,就能不留臉面地說道我們,如果我們說錯了,那甘愿受罰,但我們說的都是事實,你又憑什么如此說我們?”
“一個薄薄的紅封罷了,還能裝幾個子兒。宋今瑤可是大車小車的往回拉的,我看你就是和兩個老的一樣,偏心偏得厲害!”
“幾個子兒?”大舅母周氏被氣笑了:“那你拆開看到底是幾個子兒!”
“還有,別以為那馬車上的東西都是父親母親給的,那大多數是長姐當年的嫁妝!穗穗母親的嫁妝,難道不該拿回去嗎?”
聞言,二舅母崔氏和三舅母蔣氏臉上閃過一陣尷尬,她們還真不知道嫁妝這事。
但......
那又如何?
宋今瑤小氣的就給每人一個紅封,那么小的輕飄飄一個,連個銀錠子都裝不進去,能有什么貴重東西!
二人掏出紅封打開,正想著一定要打打周氏的臉,看周氏還怎么偏著心眼說話!
然,下一瞬,二人齊齊瞪大了眼珠子。
“怎,怎么會這么多?”
“二嫂,一,一千兩......銀票”難怪紅封掂量著這般輕,竟是銀票!
三舅母蔣氏錯愕驚呼。
一千兩其實對于他們這樣的家庭并不多,但問題是......
燕家人多呀!
二舅母崔氏不信邪,她孫兒的紅封還在她懷里揣著,她覺得孩子的紅封,宋今瑤應該也就是往里面塞了個銅板。
“二百兩?”也是銀票!
天吶!
燕家上上下下這么多人,宋今瑤難道今日撒出去至少小兩萬兩?
宋今瑤不就是個守寡的落魄戶嗎?
怎么會有這么多銀票?
崔氏和蔣氏二人臉上一陣難堪。
剛剛她們還嘲笑宋今瑤的。
現在臉上不止火辣辣的疼了,她們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看到了吧?被打臉了吧?還說人家是打秋風來的嗎?”
大舅母周氏對著兩個弟妹嗤笑了聲,甩著帕子離去。
能見到兩個弟妹吃癟,周氏心里一陣舒暢,回去跟自家男人說的時候,笑個不停。
看那眼皮子淺的兩個弟妹,往后還敢不敢背后說穗穗壞話!
她可是知道的,穗穗跟著老六制冰,少說也掙了八萬兩。
而這時候,天已經黑沉下來。
宋今瑤回府的馬車也走到了宋府拐彎處,她隔著車窗,同送她回來的小舅舅燕北宸告別。
紅封是沈清墨跟著一起包的,她把好奇壓到了現在,終是忍不住說道:“母親?今日去燕府花費了不少,母親手中若是緊張了,我這里還有銀子,全拿給母親。”
沈清墨不知道宋今瑤靠著制冰掙了銀子,全當對方此次發出去的那些紅封,是把家底掏空了。
“哪能動你的銀子?放心,母親手中還有不少銀子呢,而且以后還會有更多。”宋今瑤別有深意地道。
奇書上還有一個粗鹽改細鹽的方子,等過幾日她就要同小舅舅把細鹽推入市場,往后的銀子定是還不會少。
所以,銀子,她是不愁的!
不過,這小小一件事,讓她再一次體會到了沈清墨的孝心,心里很開心。
親情,不一定非要有血緣關系!
剛思及至此,馬車停穩,宋今瑤就聽到自家府門前傳來一陣哭嚎。
宋今瑤先是心一緊,急忙由白霜攙著下了馬車。
借著府門前的燈籠,宋今瑤只瞧見眼前黑影一閃,大腿就被抱住了。
是老四陸川那個白眼狼兒子!
“嚎什么嚎?老娘剛搬新家,你就嚎,欠揍了吧?”宋今瑤氣不打一處來,甩了甩腿,沒甩開人。
“嗚嗚......母親你們去曾外祖家,怎么不帶著孩兒一起?”陸川抱著宋今瑤大腿,委屈的扁嘴。
“......”宋今瑤氣得心里翻了個白眼,怒道:“你一個斷親的,哪來的曾外祖?”
這時,老大陸淵從馬車上下來,宋今瑤見了吩咐道:“老大,把這小子給我拎進去!”
“是,母親。”
陸川應了聲,一根一根掰開老四陸川的手指,揪著后脖領,當真像提溜小雞崽子那般,把人拎了進去。
直到再也聽不到老四的鬼哭狼嚎聲,宋今瑤才揉了揉眉心,對著出來的管家吩咐:“把后面車里的東西抬進府造冊入庫。”
“還有,今后留意下京中適齡的姑娘,我準備給老四尋門媳婦,家世地位長相都沒要求,唯獨有兩點,一要人品正,二要夠兇,最好是會點拳腳功夫的,小門小戶或者農戶女更好。”
聽了這話,管家一時被雷得外焦里嫩。
管家:四少爺一定是撿來的!
交代完,宋今瑤正要邁進府門,這時候突然右眼皮子又是一跳,緊跟著身后傳來一聲詫異的呼喚。
“你?你是宋今瑤?你......沒死?”
宋今瑤聽到聲音回頭,就見到了這輩子,她死都不想見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