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新曾經以為,自己幫孫堅取了兗州,就可以避免他在峴山被黃祖射死的命運。
可沒想到......
孫堅還是死了。
一樣的單騎冒進,一樣的萬箭穿心。
甚至就連時間、死法,都一模一樣。
“孫文臺,你這匹夫!”
張新站起身來,破口大罵,“濟水相見之時,我曾千叮嚀萬囑咐,讓你莫要沖殺在前!”
“你輕身冒進,死不足惜,然德謀何辜,兗州將士何辜?”
“一將無能,累死三軍!”
“你這一死,置隨你征戰的將士于何地?置妻兒家小于何地?又置我于何地?”
張新嘴上罵得雖然難聽,但淚水還是不自覺的涌了出來。
穿越至今十載,他身邊能夠稱得上是朋友的,也就只有一個半。
孫堅是一個。
另外半個是那小黑胖子。
孫堅戰沒,從此以后,他再也不會有能真心相交的朋友了。
張新罵了一會,最后長嘆一聲。
“噫......”
終究是性格決定命運。
他做了那么多,卻還是改變不了。
徐琨痛哭,不斷叩首,請求張新出兵。
“琨琨。”
張新上前將徐琨扶起,見他額頭已經破皮流血,又嘆一聲。
“你遠道而來辛苦,先下去休息吧,我這就召集麾下商議出兵之事。”
兵,是一定要出的。
別人不知道的事,張新卻是知道。
王允活不長了。
從最近這段時間長安眼線送來的消息看,他給王允寫的那封信,根本沒有起到什么作用。
王允依舊日漸驕狂,剛愎自用,不肯赦免西涼兵。
李傕、郭汜、賈詡這些主要演員都在,歷史重演就在眼前。
歷史上,李傕等人是在六月初一攻破的長安。
今天,六月初四。
搞不好王允已經死了,只是消息還沒傳到鄴城而已。
長安一亂,張新肯定是要出兵西進,迎回大侄子的。
天子這張牌,越早拿到手,威力越大。
可孫堅卻整了這么一出。
這一下,張新的部署全都被他給打亂了。
在這個關口,若是讓袁術占據兗州,他根本沒法出兵勤王。
正常諸侯打下一州之地,最先做的事一定是休養生息,安撫人心。
沒個一兩年的時間,基本不可能對外擴張。
可袁術不一樣。
在他的眼里,百姓就是用來搜刮的,士族就該給他老袁家打工。
天經地義。
再加上他有稱帝的‘前科’,也不太可能用大義束縛。
張新若是對他置之不理,強行出兵勤王,估摸著前腳剛走,后腳袁術就會調集兗州所有的資源,來打冀州。
袁術這人就像條狗一樣。
哪里有肉,他聞著味兒,就會撲上來咬一口。
得狠狠地給一巴掌,他才會夾著尾巴逃跑,再也不敢招惹你。
歷史上他先咬劉表,想要奪取荊州。
結果在襄陽被黃祖抽了一巴掌,折了孫堅。
然后他就聯合了公孫瓚,想和袁紹爭青州,又被袁紹一巴掌扇了回去。
袁術不死心,再去兗州搞事。
這次更慘,曹操的一巴掌,直接把他從兗州扇到揚州去了。
這樣的一個人若是放在身邊,遲早是要搞事的。
與其等他做大了再打,倒不如趁他現在立足未穩,一巴掌給他扇回去,方能一勞永逸。
“多謝君侯,多謝君侯......”
徐琨哭著道謝,心中感動。
此時的孫家窮途末路,其實已經不能再給張新帶來什么好處了。
可張新聽聞孫堅戰死,兗州危急,依舊二話不說,就應下了出兵一事。
“君侯的恩情還不完啊......”
徐琨在州吏的指引下,來到休息之所,心中感慨。
“君侯。”
徐琨走后,一旁的荀攸開口問道:“你真要出兵兗州么?”
張新抹了一把眼淚,點頭道:“袁公路驕奢淫逸,窮兵黷武,若不將其逐走,冀州如何安定?”
荀攸聞言微微頷首。
若是張新出于這個考量,那還說得過去。
他最怕的就是張新意氣用事,為了報仇而出兵。
“來人。”
張新開口喊道:“召公與、元圖前來議事。”
沒過多久,沮授、逄紀二人來到。
張新請二人入座。
逄紀的心里有些忐忑。
自入張新麾下之后,他還是第一次正式參與議事呢。
同時他也有些高興。
這場議事除了他以外,參與的就只有荀攸、沮授二人。
荀攸是什么身份?
張新的軍師,一路跟隨而來的元老。
沮授則是冀州百官之首。
能與他們二人并列,說明明公還是很看重自己的嘛......
張新將兗州之事說了一遍。
“都說說吧,這場仗該怎么打?”
沮授開口問道:“不知明公此戰是欲吞并兗州,還是逐走袁術就夠了?”
徐琨是在張新回來之前到的鄴城。
兗州之事,沮授、逄紀等人比張新要早一些時間知道。
孫堅戰死的影響極大,他們心中早已思考過了對策。
沮授其實是不想在這個時候對外用兵的。
冀州剛剛經歷一場大戰,被韓馥破壞的民生還沒恢復,軍隊的裁撤還沒完成,百萬黑山黃巾還沒安置完,實在是不具備出兵的客觀條件。
但袁術占據兗州,確實會對冀州造成威脅。
以沮授的見識,自然不會看不到這一點。
再加上張新問的是該怎么打,而不是該不該打,因此他也只能盡力謀劃。
“逐走袁術即可。”
張新定下戰略目標。
冀州還沒徹底消化,若再拿下兗州,將會極大牽扯他的精力,不利于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基本戰略。
張新的心中一直有著一個構思。
那就是以科舉制代替察舉制,打通底層人民的上升通道。
想要做到這一點,前提是得迎回劉協。
必須要有天子在手,他才能名正言順的變法。
至于普及教育,以及和士族博弈花費的時間,那都是后面的事。
沒有天子支持,士族又豈會坐視自己去動他們的蛋糕?
對于別的諸侯來說,現階段或許是一州之地更為重要。
可對于張新來說,必須是挾天子以令諸侯最重要!
大漢之疾,不在天下大亂,而在制度腐朽。
如不變法,恐怕依舊難改五胡亂華的結局。
“若只是逐走袁術,那倒簡單。”
沮授聞言松了一口氣,“袁術收降孫堅部眾,其麾下之眾如今已達十余萬之巨,日費甚多。”
“袁軍糧草多賴南陽、汝南二郡供應,明公只需遣輕騎南下,斷其糧道即可。”
“自討董以來,兗州數經戰事,亦是殘破。”
“單靠潁川、陳留、濟陰三郡,根本無法長時間供應大軍。”
“時間一長,袁術糧草不濟,自然退走。”
兗州八郡,目前響應袁術的只有兩郡。
東郡不僅緊鄰魏郡,還與平原接壤。
孫堅為了向張新示好,委派了他的小舅子吳景擔任東郡太守。
吳景自然不可能去響應袁術。
至于濟北、東平、泰山三個郡國,都在昌邑所在的山陽郡東邊,暫時還在觀望。
“公與之言,甚為穩妥。”
荀攸點頭表示贊同。
派遣騎兵出擊,一來不會陷入正面作戰,導致巨大傷亡。
二來劫下糧草,騎兵可以直接就食,對后勤的要求也不高,能以最低限度的消耗達成戰略目標。
“斷糧......”
張新令人取來地圖,看著豫州和南陽等地,隨后搖了搖頭。
“袁術剛得大勝,繳獲糧草輜重無數,我軍騎兵即使出擊,恐怕無有數月之功,難以令他退兵。”
“時間太久了,公與可有速勝之策?”
他取冀州,只打了不到十天。
眼下士卒士氣高昂,體力充沛,自然能夠出擊。
可若是讓騎兵在豫州南陽一帶耗上幾個月,到時候就成疲兵了。
李郭之亂初期,長安朝廷有董卓留下的遺產,有數萬精銳的大軍,實力十分強勁,并不亞于現在的他。
然而二人并無治理之才,短短兩三年間,便花光了董卓的所有遺產,還將關中搞得殘破不堪。
甚至就連天子和百官公卿,都得靠摘桑葚充饑。
天子尚且如此,更別提普通百姓了。
史書上對此的記載只有短短八個字。
人相食啖,白骨委積。
張新想要的,是現在這個還算富足的關中。
只要能保住關中的元氣,未來無論是收復涼州,還是南下取蜀,都很方便。
若是關中變得殘破,就只能從河北調糧,損耗實在是太大了。
張新原本想的是,用幾個月的時間穩定冀州,待秋收之后起兵勤王,盡量在明年春耕之前拿下關中,組織百姓恢復生產。
若將騎兵陷在袁術后方這個泥潭,他拿什么去對陣李傕郭汜的西涼鐵騎?
到那時,他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二**害關中了。
“數月時間還久?”
沮授聞言一愣,開口道:“明公,眼下只有此策最為穩妥。”
“若明公想用更短的時間逐走袁術,那就只能盡起大軍,渡河與其決戰。”
“如此一來,且不說冀州還能不能負擔得起,單論風險,也是極大!”
袁術可不是韓馥。
韓馥膽小,被張新突襲一下,就嚇得投降了。
可袁術向來是以膽大包天聞名的。
否則當初他也不敢領兵直接在南宮放火。
以袁術那般不恤臣民的性格,不將他打個頭破血流,他是不會退兵的。
袁術兵多,張新想要擊敗他,就必須盡起冀州精銳。
如此一來,且不說耗費的時間會不會比斷糧道短。
冀州的民生你還要不要恢復了?
“是啊是啊。”
荀攸附和道:“君侯,公與之言有理啊。”
“騎兵斷糧,確實最為穩妥。”
“諸位再想想,給我想個既能在短時間內擊退袁術,又不過分耗費冀州民力的計策來。”
張新不管,既要又要,直接將難題拋給了荀攸等人。
軍師不就是干這個的么?
“啊這......”
沮授、荀攸二人無語。
但主公都發話了,他們作為臣下,也只能絞盡腦汁,苦思對策。
“明公。”
這時逄紀開口道:“紀有一策,或能解明公之難。”
“哦?”
張新眼睛一亮,“元圖有何妙策?快快說來!”
“明公出兵冀州之前,袁......”
逄紀突然哽住。
“袁公。”
張新微微一笑,化解了逄紀的尷尬。
逄紀臉上露出一絲感激,繼續說道:“袁公曾寫信給袁術,向他請援,而袁術卻以想取荊州為由拒絕。”
“袁術早有覬覦荊州之心,而劉表身為荊州刺史,想來心里也是想要收回南陽的,只是礙于袁術兵多,不敢動手罷了。”
“二人之間早已有隙,明公可修書一封,請劉表出兵,進擊南陽。”
“如今袁術北上兗州,南陽空虛,劉表必欣然應允!”
逄紀微微一笑,“后方有失,無論袁術愿或不愿,他都只能退兵!”
“中啊!”
張新大喜。
逄紀的這條計策確實不錯。
曹操如今就在蔡瑁麾下。
以二人在討董時結下的交情,寫封信給他,讓他幫忙說服蔡瑁并不困難。
劉表到了荊州之后,為了得到當地大族的支持,便娶了蔡瑁之妹為后妻。
只要說服了蔡瑁,那就基本等同于說服了劉表。
再者說了,收回南陽對劉表來說,確實是件大好事。
張新想不到劉表拒絕的理由。
算算時間,使者從鄴城到襄陽,再到劉表出兵,袁術得到消息......
短則月余,長則兩月,袁術必然退兵!
此計可行!
“元圖此策甚好。”
沮授、荀攸二人也表示了贊同。
張新拍板決定,立即寫了兩封書信派人送去荊州。
一封送曹操,一封送劉表。
隨后張新下令,讓鄴城附近所有的騎兵立刻開始集結。
想要讓袁術盡快退兵,只行一條計策怎么能夠?
做完這一切,張新又讓人把楊鳳召了過來。
“明公召楊鳳過來做什么?”沮授有些疑惑的問道。
“自然是讓他領著黑山黃巾南下。”
張新解釋了一下。
如今黑山黃巾大部已經開始遷往青州授田,鄴城附近大約還有五萬多戶,二十幾萬人。
田豐還沒回來,張新暫時也沒辦法給他們授田。
二十多萬人就這么吃著閑飯。
因此張新打算讓他們到黃河邊上去湊個數,嚇一嚇袁術。
左右從鄴城到黎陽也就百余里,這么點路問題不大。
如此一來,既有劉表出兵襲擊袁術之后,又有他的騎兵去斷糧道。
再加上黑山黃巾做出一副渡河決戰的態勢。
三管齊下,不愁他袁術不退兵。
“明公此策倒是可行。”
沮授點點頭,又疑慮道:“只是如此一來,協調各部的主將怕是不好選。”
楊鳳是黑山黃巾。
而張新的騎兵之中,什么出身都有。
西涼兵、雒陽北軍、幽州兵......
還有跟著韓馥一起投降的,于夫羅的匈奴騎兵。
成分太復雜了。
“找什么大將?”
張新站起身來。
“我親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