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章一起)
“不如何。”
蔡邕冷哼一聲,“你休要在此胡說八道!”
“自古以來,諸侯無二妻。”
“你這又是從哪里聽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好了好了。”
蔡邕擺擺手,“老夫不想和你說了,先回去了。”
“唉......”
兼祧這種做法,直到明朝中期才開始大規模出現,帶清中期才明確寫進法律。
現在當然沒有。
不僅官方層面沒有法律支持,就連民間,也沒有這樣的風俗。
二妻并立的情況第一次在史書上出現,還得追溯到孫權這個東西的頭上。
當時孫權寵愛步練師,想立她為皇后。
但群臣卻以為,該立撫養太子孫登的徐夫人為后。
徐夫人就是徐琨的女兒。
按輩分算,她是孫權的表侄女,親緣最近,又撫養太子成人,最為合適。
可孫權不喜歡徐夫人,又不敢強行立步練師為后,只能拖著,并給了步練師皇后的待遇,用來惡心百官。
徐夫人那邊,孫權礙于百官,一樣是皇后待遇。
即使那時的孫權已經稱帝,也只敢給一樣的待遇,而不敢直接立兩個皇后。
歷史上第一次真正明確有兩個正妻的,是西晉大臣賈充。
嗯......
就是賈南風他爹,當街弒君,殺了曹髦的那個甲蟲。
甲蟲之妻李婉因娘家出事,被判流放,他就又娶了郭槐來當續弦。
沒過多久,李婉被赦免回家,看到自家老公再娶,一下子就尬住了。
后來司馬炎聽說了此事,特意下詔,允許他娶兩個正妻,分為‘左右夫人’。
結果郭槐不干了。
甲蟲懼內,這事最后也不了了之。
孫權、司馬炎以皇帝之尊,都無法推行此事。
由此可見,張新所說的兼祧兩房,在漢時之人看來,是有多么的離經叛道。
不過,經由他這么一解釋,蔡邕心中的氣倒也消了一些。
死黃毛這事雖然做的不地道,但起碼不是個薄情寡義之輩。
蔡邕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還能怎么辦?
總不能真把這黃毛給殺了吧?
別的不說,眼下的大漢根本沒法離開這個黃毛。
沒辦法。
他只能回去好好想想,這事兒到底該怎么解決。
“老師,諸侯之所以無二妻,還不是為了避免奪嫡之事么?”
“百姓為了家中不生爭端,也會上行下效。”
“如此,國家穩定。”
張新再次強調,“只是兼祧并非二妻,而是兩房各有一妻,是兩家人!”
“你看嗷......”
張新循循善誘,“老師你沒有兒子,對吧。”
“以老師如今的年紀,想要再有子嗣,怕也有心無力了,對吧?”
蔡邕只感覺心口被黃毛狠狠插了一刀,看向張新的眼神也開始變得不善起來。
“張新,你這是在羞辱老夫嗎?”
“弟子怎敢有羞辱老師之心?”
張新加快語速,“正所謂不娶無子,絕先祖祀,為大不孝也。”
“雖說老師也可以從族中過繼一人,以為嗣子。”
“但過繼之子,又怎有自家血脈親近?”
蔡邕聞言,臉上露出一絲猶豫之色。
古人常說的絕嗣,從來都不是指血脈有沒有傳承下去。
而是自家的宗廟無人祭祀。
在古人看來,宗廟祭祀的重要性,是遠遠大于血脈傳承的。
當然了,這兩個要是都有,那是最好不過的。
張新對此自然心知肚明,見蔡邕面露猶豫之色,連忙趁熱打鐵。
“老師,別的暫且不論。”
“你現在好歹也是高陽侯,這偌大的一個侯國,你不予自家孫兒,反予外人,這是什么道理?”
“老師,你也不想讓外人來吃你家的絕戶吧......”
‘自家孫兒’這四個字,猶如一柄重錘,狠狠砸在蔡邕心中,激起一陣漣漪。
他今年六十一歲了,膝下只有兩個女兒。
女兒就算再能生,那也是別人家的孩子,祭祀的是別人家的宗廟。
說他不想讓自己這一脈有個男丁,那是假話。
可到了這般年紀......
正如張新所言,已經是有心無力了。
原本他都已經做好了過繼族中子弟的準備。
現在張新突然跑來和他說。
是的,我們有一個孩子。
可以跟你姓哦。
再加上‘吃絕戶’這三個字的威力。
說不心動,那是假的。
可是......
正在此時,一聲熟悉的呼喚聲傳來。
“阿父。”
蔡邕轉頭看去,發現蔡琰神情焦急的走了過來。
蔡琰在家中思來想去,覺得以老登的性格,好師兄這回肯定好不了了。
好師兄那么孝順,有打有罵,肯定受著。
萬一老登出手重了,把他傷著......
蔡琰越想越怕,連忙叫上家仆,驅車趕來。
“哼!”
蔡邕一看到這件漏風的小棉襖,心情瞬間就不好了,冷哼一聲,偏過頭去。
“你怎么來了?”
蔡琰沒有回答,而是看向張新,發現他臉上有著一個清晰可見的巴掌印,一只眼睛還腫了起來,不由露出心疼之色。
“子清師兄,你沒事吧?”
蔡琰快步走到張新身前,伸手輕撫他的臉頰。
“嘶......”
張新被蔡琰碰到傷口,下意識的吸了一口冷氣,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昭姬勿憂,我沒事。”
蔡邕見漏風棉襖過來不搭理他,反而先看黃毛,頓時勃然大怒。
“你過來做什么!還嫌丟人丟的不夠多嗎?”
“滾!你給我滾回去!”
“阿父息怒。”
蔡琰終于想起自己還有一個老登,對著他跪了下來,將那天晚上的事情說了一下。
“子清師兄向來恭謹守禮,對女兒從來沒有過非分之想,此事怪不得他,是女兒的不對。”
“阿父要打要罰,就請罰我吧。”
“你你你......”
蔡邕指著蔡琰,氣得渾身發抖。
“你還好意思說啊你!”
“真是......”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氣死偶類!”
蔡邕說著,飛起一腳就朝蔡琰踹了過去。
張新眼疾腳快,連忙抬腿擋住。
蔡邕一腳結結實實的踹在張新腿上。
“老頭的力氣真大。”
張新疼的齜牙咧嘴,不顧腿上疼痛,連忙上前幫蔡邕順氣。
“老師息怒,息怒,你可別傷著你孫子啊......”
蔡邕一聽這話,立馬就老實了。
張新又看向蔡琰,一瘸一拐的走了過去,將她扶起。
“昭姬,我既敢做,就敢擔責,無需你來為我承受,快起來吧。”
蔡琰站起身來,一臉擔憂的看著師徒二人,同時心中又有一絲疑惑。
“子清師兄剛才說的孫子,是什么意思?”
“難道他是想將我腹中的孩兒過繼到阿父這一脈,以此來換阿父點頭同意,讓我做他的妾么?”
“不,不會。”
蔡琰搖搖頭,“子清師兄說過,會給我一個名分的。”
“可他已有妻室,莫非是決意休妻了......”
給張新做妾,她當然不會愿意。
她也不想張新休妻。
張新若是休妻,那豈不是說,自己看上的是個薄情寡義之人?
蔡琰心中思緒變換,臉色忽而喜悅,忽而憂愁。
“呼......”
張新并未注意到蔡琰的神色變換,而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今晚折騰了這么久,終于安靜下來了。
蔡邕看著鼻青臉腫的好徒弟,心里感覺有些愧疚。
沒想到事情的真相是這樣。
竟然是自家的漏風棉襖主動的。
其實想想也是。
好徒弟若真是那種見色起意之人,當初平陽撈人的時候,他有無數機會可以吃干抹凈,完全沒必要等到現在。
漏風棉襖的顏值不必多說,又與好徒弟早已相識,有感情基礎。
再加上好徒弟那時征戰數月,未近女色。
嘖......
蔡邕光是想想,就覺得很難頂。
如此說來,好徒弟還真有點冤枉。
他只是犯了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而已。
思及此處,蔡邕突然又覺得好徒弟開始變得順眼起來。
若換做旁人,出了這種事情,肯定會變著法的隱瞞下來。
可好徒弟不僅沒有想著遮掩,反而在積極思考對策,準備承擔責任。
蔡邕看得出來。
好徒弟的兼祧之法如此詳盡,肯定不是一時半會能想出來的。
估計早在那晚過后,他就已經在為今日之事思考對策了。
平心而論,張新的兼祧之法,確實是解決眼下這種局面最好的辦法。
既解決了蔡琰的正妻名分,又解決了蔡邕家無人承嗣的情況。
簡直就是雙贏。
他蔡邕贏兩次。
還不用擔心宣威侯府會出現奪嫡的情況。
這么一看的話,好徒弟還真是個難得的好女婿。
年輕,英武,能力出眾,身份顯赫,又有擔當......
天底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個能與他比肩的人了!
只是......
“子清。”
蔡邕開口道:“自古以來,從未有過兼祧之說,這不合禮法啊......”
張新笑了。
他知道,老登心動了。
“兼祧?”
蔡琰疑惑道:“何為兼祧?”
這是啥?
沒聽說過啊。
我這么多年書白讀了?
“兼祧就是......”
張新巴拉巴拉......
“啊?”
蔡琰張大小嘴,神情錯愕,“這......這豈不是說,師兄要入贅我蔡家?”
“我無父無母,老師于我而言,便如同父親一般。”
張新一臉無所謂,“入贅就入贅唄。”
“我已有五個兒子,張家的宗廟又不是無人祭祀。”
他是穿越者,思想開明。
再加上他兒子多。
蔡琰肚子里的孩子跟誰姓,對他來說還真無所謂。
反正都是自己的種。
況且蔡家是真有一個侯國需要繼承的。
“師兄不可!”
蔡琰急道:“你堂堂大將軍、宣威侯,總攬朝中軍政。”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等尊貴?”
“豈能行入贅之事?”
入贅,就是男子嫁到女子家中去。
在外人看來,入贅之人就是拋棄了自家宗廟,拋棄了自己的祖宗,經常被人看不起。
若非生活所迫,少有愿做贅婿之人。
當然了,也不是所有的贅婿都會被人看不起。
這事還得看當事人的能力和地位。
比如李白。
他就做了兩次贅婿。
“好啦好啦。”
張新見蔡琰如此急切,心中一暖,不再逗她。
“兼祧是兼祧,不是入贅。”
“我兼祧我家叔伯的宗廟,娶你為妻,再將孩子過繼給蔡家,這很合理吧?”
“誒?”
蔡琰愣住。
還能這么玩的嗎?
“可是......”
蔡琰遲疑道:“這在外人看來,豈不還是入贅?”
“那你以后就給我多生幾個兒子唄。”
張新湊到蔡琰耳邊,“到時候讓一個兒子姓張,外人不就沒話說了?”
蔡琰感受到溫熱的氣息,瞬間滿臉羞紅。
蔡邕見黃毛和漏風棉襖如此親密,瞬間又覺得他不順眼了。
罷了罷了......
這黃毛能想這么多,也算是費心了。
“子清。”
蔡邕開口打斷二人的親密,“你還沒說這禮法之事如何解決。”
“此事簡單。”
張新看向老登,“我大漢的禮法,都是老師你一手擬定的。”
“你直接改不就行了?”
“這......哪有這樣辦事的?”
蔡邕吹胡瞪眼,“禮法要改,需得先遞交草案,再由百官商議,天子許可,才能生效。”
“豈有你說的這么簡單?”
“自古以來,從未有過兼祧先例,百官如何能夠同意?”
“老師可以天下戰亂不止,百姓多有絕嗣為由,請行兼祧。”
張新拿出早已想好的借口,“老師可對百官言明,此法只是暫行,待天下安定之后,再行廢除即可。”
“嗯?”
蔡邕眼睛一亮。
這個理由不錯。
自黃巾以來,天下大亂十載。
尤其是司隸這塊地方。
先有董卓,后有李傕,百姓十去五六。
在這種情況下,絕嗣之人肯定很多。
面對這種情況,正常的做法是過繼嗣子。
可對于百姓來說,他們又不能娶妾。
只一個妻,才能生幾個兒子?
若以兼祧之法娶兩個妻,既維護了貴族階級能夠納妾的權益,也能讓民間百姓多一條延嗣的路子。
這是善政啊!
況且這是戰亂之時的臨時禮法,到時候是會廢除的。
如此一來,百官必不至于全員反對。
“老師。”
張新微微一笑。
“如何?”
蔡邕的眼睛都紅了。
“老夫這就回去,起草兼祧禮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