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無邊無際。
這里沒有綠,沒有水,只有一望無際的赤紅大地,如同被鮮血浸透。空氣中彌漫著硫磺與焦糊的味道,灼熱的氣浪扭曲著視線。遠處,一座座火山口噴發著黑煙與巖漿,如同大地的傷口,流淌著滾燙的血液。
地面上,是龜裂的焦土,裂縫中偶爾可見暗紅色的巖漿流動,如同大地的血管。焦土上,偶爾可見巨大的骸骨,有妖獸的,也有人類的,皆被高溫烤得焦黑,如同炭雕。
空中,沒有飛鳥,只有盤旋的火鴉,通體赤紅,雙目如炭,尖銳的鳴叫聲如同金屬摩擦,令人心神不寧。
這里是——“南荒火原”。
也是——“萬魔窟”。
傳說,上古魔神大戰,隕落于此,魔血化火,魔骨成山。后有“萬魔窟”在此立宗,以火煉魔,以血飼魔,專修“萬魔火訣”,號稱“生者入原,化為灰燼;亡者入原,化為火魔”。
楚昭踏入南荒火原時,已不知走了多少天。
他的軀體,已非血肉。右臂依舊缺失,左眼空洞中銀焰跳動,全身皮膚焦黑如炭,每走一步,都有碎屑剝落。
他每走一步,腳下的焦土便發出“咔咔”聲,如同踩在碎骨上。
他腦中,是那幅“重繪”的九洲圖。
圖中,南荒被標記為“萬魔窟”。
——“萬魔窟”在此立宗,以火煉魔,以血飼魔,專修“萬魔火訣”。
——主事者“火魔仙”,金丹巔峰,一身修為盡在“萬魔火訣”。
楚昭的目標,是火原最深處的“黑火山口”。
他要斬的,是“萬魔火訣”。
第七日,正午。
太陽高懸,火原溫度達到頂峰,空氣仿佛都能點燃。楚昭藏身于一塊巨大的焦巖后,觀察著“萬魔堡”——萬魔窟的據點。堡壘由黑曜石與焦巖鑄成,高聳于火山口邊緣,堡頂,一顆巨大的火珠懸浮著,散發著熾熱的紅光,如同一只監視火原的眼睛。
堡前,十二名“火魔將”把守,皆為筑基修為,人身獸首,手持火焰巨斧,周身纏繞著灼熱火刃。
“生者止步!”一名火魔將厲喝,火焰巨斧指向楚昭藏身之處,“入堡者,獻血為引,入火為魔!”
楚昭不語。
他緩緩起身,拖著殘軀,走向堡壘。
“找死!”火魔將怒吼,火焰巨斧劈出!
楚昭不避,黑鐵劍橫掃!
“鐺!”火焰巨斧斷裂!
他借勢前沖,劍脊猛砸!
“砰!”火魔將頭骨爆裂,當場隕落!
其余火魔將怒吼,同時撲上!
楚昭如瘋魔,黑鐵劍連斬!
“嗤!嗤!嗤!”
火焰巨斧寸斷,十一具火魔將,盡數被斬!
楚昭不殺他們。
他蹲下,用黑鐵劍,割斷他們額前的“火魔符”,又剝下他們的火魔甲,穿在自己身上。
然后,他拖著尸體,扔進火山口。
他整理火魔甲,掩蓋住自己焦黑的軀體與黑鐵劍,混入一隊被鎖鏈串起的“火奴”之中,低著頭,走向堡壘。
堡壘內,如同火爐。
通道由黑曜石構成,墻壁上爬滿灼熱的火藤,空氣中彌漫著硫磺與血腥。火奴們赤著上身,手腳被鐵鏈鎖住,只能在狹小的熔爐前,日夜不休地煉制“火魔珠”。她們的眼中沒有淚水,只有麻木,只有死寂。
楚昭低著頭,默默前行,火魔甲下的左手,緊緊握著黑鐵劍。
他要找到“黑火山口”。
那是整片火原的靈脈核心,也是“萬魔火訣”的根基所在。若能毀之,火魔仙必受反噬。
三日。
他在堡壘中潛行了整整三日,目睹了無數慘狀:
——火奴因煉制過慢,被火魔將直接投入熔爐,化為灰燼。
——一名母親的火奴,為保護孩子,被割去舌頭,投入“無言火淵”。
——一名老火奴,煉出一粒極品火魔珠,火魔將奪走,卻將她關進“黑牢”,永世不見天日。
楚昭的右眼,銀焰在火魔甲下閃爍。
他體內的“見花”之境,因這無邊的灼熱而愈發滾燙。
第四日,日食將至。
他終于抵達堡壘最深處。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黑火山口”。火山口邊緣,由黑曜石與焦巖構成,如同巨獸的嘴。火山口內,翻滾著粘稠的、散發著幽紅光芒的巖漿,那是無數火奴血淚與魂力融合而成的“血火海”。火山口心,有一座由黑曜石筑成的高臺,臺上,懸浮著一顆拳頭大小、不斷搏動的血紅晶體——血火髓核!
高臺四周,九名金丹火魔將盤坐,周身火刃交織,形成護罩,守護髓核。
高臺之上,一人盤坐。
他上半身為絕美男子,下半身為九條巨大的火焰之尾,周身纏繞著萬道火龍,手中握著一根“火魔權杖”,杖頭鑲嵌著一顆跳動的心臟。正是——火魔仙!
“哼,北原的灰,云州的燼,西漠的骨,東溟的浪,竟敢入我南荒?”火魔仙忽然開口,聲音如火山爆發,“本座的南荒,是死者的歸宿,你的殘軀,正好為我添一副新鱗!”
楚昭從陰影中走出,脫下火魔甲。
他焦黑的軀體暴露在血火光下,如同一具從地獄爬出的惡鬼。
“我來……”他聲音沙啞,“取你命。”
火魔仙大笑:“憑你?一具將死的殘骸?本座一指,便能將你化為灰燼!”
他抬手,權杖一指!
“萬魔火訣——血火滔天!”
高臺四周,九名金丹火魔將同時張口,噴出一道血紅火刃!
九道火刃在空中交織,化為一片百丈血火,帶著吞噬萬物之勢,直轟楚昭!
楚昭不退。
他忽然笑了。
“火魔仙……”
“你說……我是一具殘骸?”
“可你可知——”
“我這一路,斬的,從來不是火。”
他猛然將黑鐵劍——
刺入自己心臟!
“噗——!”
鮮血混合著“見花”之境的生機噴涌!
“轟——!!!”
他體內,第十境“見花”轟然爆發!
無盡戰意與萬民之恨,順著黑鐵劍涌入!
“嗤——!”
一道萬丈銀色劍影,混合著血與花,橫掃而出!
“轟——!!!”
血火被一劍斬開!
劍影余勢不減,直轟九名金丹火魔將!
“不——!”
“噗!噗!噗!”
九人護體火刃炸裂,胸口洞穿,當場隕落!
“什么?!”火魔仙駭然,“你竟以自殘之法,點燃不滅之花?!”
楚昭不答。
他拔出黑鐵劍,劍尖指向血火髓核!
“這一劍——”
“不為我。”
“為——”
“她們!”
他動了!
如一道黑色閃電,直撲高臺!
火魔仙怒吼,權杖一揮!
“萬魔火訣——九火歸一!”
整個南荒的火焰,同時震動!
赤紅火焰化為九條千丈火龍,咆哮著,從四面八方壓向楚昭!
楚昭不閃不避,悍然沖入火龍之中!
“嗤——!”
他全身瞬間被火龍淹沒!
可就在下一瞬——
“轟——!!!”
火龍中央,一道銀色劍光沖天而起!
楚昭破火而出,黑鐵劍直指髓核!
“給我——斷!!!”
他高舉黑鐵劍,用盡最后一絲力氣,一劍劈向血火髓核!
“轟——!!!!!”
無法形容的巨響!
黑鐵劍,斬入血火髓核!
“咔……咔……”
髓核,裂!
“不——!!!”火魔仙發出凄厲慘叫!
“轟隆隆——!!!”
整個萬魔堡,開始崩塌!
血火海沸騰,巖漿噴涌!
火魔將們在慘叫中被埋!
楚昭站在高臺上,黑鐵劍仍插在髓核上。
他全身焦黑,右眼銀焰熄滅,僅存的意識,死死盯著火魔仙。
“你……你毀了……本座根基……”火魔仙跪地,九條火焰之尾開始枯萎,修為急速跌落。
楚昭笑了。
他拔出黑鐵劍,踉蹌著,走向火魔仙。
“這一劍……”
“不為殺你。”
“只為——”
“讓火奴,看見火。”
他舉起劍。
劍光落下。
頭斷。
火魔仙,隕。
楚昭緩緩倒下,黑鐵劍插入地面。
在他意識消散前的最后一瞬,他仿佛看到——
萬魔堡的血火,熄了。
火奴們,從崩塌的堡壘中爬出。
她們沒有歡呼,沒有吶喊。
她們只是,走向火原深處。
然后,一名老火奴,顫抖著,拾起了那柄插在地上的黑鐵劍。
她高高舉起。
日食中,劍脊上的“斬”字,依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