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末,秦滄隨父親入宮赴宴。他素來厭惡這些場合,便尋了個借口離席,獨自踱至御花園僻靜處。
“殿下耍賴!明明說好我贏一局,你就把那只玄鳳送我的!”
少女嗓音清甜,帶著幾分嬌嗔。
秦滄腳步一頓。
一身華服的少年正舉著一只金絲鳥籠,故意逗弄著眼前蹦跳著想搶的姑娘。
“綰綰,你棋藝這么差,再輸下去,怕是連發釵都要抵給我了。”
“沈諳!”少女氣鼓鼓地跺腳,“你耍賴,我要去告訴淑妃娘娘!”
九皇子沈諳。
他瞇了瞇眼,打量那少女。
她生得極白,眉目如畫,此刻因薄怒染上緋色。
沈諳將鳥籠往假山上一擱:“想要就自己拿。”
少女提起裙擺就要攀爬,卻被裙擺絆了個趔趄。沈諳眼疾手快攬住她的腰,兩人一起跌坐在草地上。
“笨。”少年摘掉她發間的樹葉,突然變戲法似的從袖中掏出個錦盒,“早給你備好了。”
盒中是一對翡翠耳墜,雕成雀鳥形狀,與籠中那只一模一樣。
“你……你什么時候……”
“上月你說喜歡那雀兒,我就畫了圖樣讓司珍局趕制。”沈諳親手為她戴上,“籠中鳥終歸不自由,不如讓它飛走,換這對永遠陪著你的。”
那日,秦滄在暗處站了許久。
再次見面時,辛家已遭逢巨變。
她的父辛懷民因卷入貪墨案入獄,家產抄沒,家眷悉數受到牽連,昔日清貴的府邸門可羅雀。
昏暗廂房里,是他第一次近距離看清她的臉。
蒼白,美麗,像一枝被風雨摧折的海棠。
“辛懷民貪墨國庫十萬兩白銀。”他俯身撐在她耳側,“你猜猜九皇子為何不救你?”
她抬頭,眼中滿是驚恐與脆弱。
“他今早已啟程去了封地。”秦滄咬住她的耳垂,心底驀地涌上一股陌生的情緒,“現在能救你的只有我!”
……
辛綰推他的這一巴掌,力道不重,卻帶了幾分真實的煩躁。
在世人眼中,秦滄出身將門世家,本就是人中龍鳳。
他二十歲收復北方失地,立下不世軍,莫說被人嫌棄,平日里便是稍稍斂了笑意,滿堂武將都要屏息凝神,哪曾受過這般輕慢?
可秦滄偏偏愛極了她這副模樣。
白日里溫柔小意,夜里總愛使些小性子,像只被慣壞的貓兒。
她越是蹙眉推拒,他越是犯賤般,偏要湊近招惹。
“還笑?”辛綰拍開男人的手,“妾身要沐浴了,將軍且讓一讓。”
她提起裙裾,露出半截小腿。
秦滄眸色一暗,攥住那只不安分的腳,一寸寸撫摸掌心之下如羊脂玉般細膩的肌膚。
“若是爺不讓呢?”
她不理他,起身要走,被他一把拽了回來,跌坐在他懷里。
“呀!將軍!”辛綰驚呼一聲,抵住他胸膛。
秦滄抬手扣住她的后腦勺,另一只手箍住她的腰肢,讓他緊緊貼向自己。由淺入深,她被迫仰頭承受,指尖在他肩頭抓出褶皺,如同暴雨中搖晃的桅桿。
玉帶砸落在地,解衣袍的手突然失了章法,秦滄喉結滾動,嗓音啞得不像話:“綰綰,待事畢……再共浴。”
指尖陷入衣襟交疊處的縫隙,辛綰觸到一道凸起的疤痕——是去年北戎刺客留下的。
那夜秦滄渾身是血闖進北苑,卻還惦記著給她是否安好。
手上推拒的力道不自覺松了三分......
秦滄趁機扣住她的手腕按在枕上,用鼻尖撩開她耳鬢的長發,低頭吻上她的耳垂
“喜歡這樣,嗯?”他嗓音又低又啞,他知道,那里是她最敏感的地方,“方才推我的時候不是很有力氣?”
溫熱的唇沿著頸線游走下移。
“怎么現在……”
帳外燭火“噼啪”爆了個燈花。
辛綰別過臉去,咬著唇含糊道:“誰要與你……共浴……”
她的尾音顫得不成調子。
“是嗎?”秦滄低笑,指尖挑開杏色里衣的系帶,“那上月是誰在湯池里,非要本將……”
“別......別說了......”
辛綰渾身軟成一灘水,在他的步步引誘下,被席卷而來的情潮淹沒其中。
帳鉤撞得叮當亂響,恰掩住半聲驚喘。
初秋的夜晚下了一場雨。
辛綰醒來時,屋內靜得只剩殘燭偶爾的“噼啪”聲。
丫鬟歲安見她睜眼,連忙輕喚一聲“姑娘”。
辛綰懶懶支起身子,雪白的頸子上幾處暗紅印記,在晨光中格外扎眼。
歲安瞧著耳根發燙,手忙腳亂地低頭去拾散落的衣裳:“將軍天未亮便去軍營了,許是有緊急的公務吧。”
辛綰啞然笑了笑。
秦滄每月來三五次,往往深夜而至,天未亮便離去。府中下人都心知肚明,正經人家的姑娘,誰會無名無分地住在這種地方?
“備水吧。”她的眼底閃過一絲倦意,卻又很快斂去。
辛綰閉上眼,溫熱的水流漫過肩頸,水汽氤氳間,恍惚又回到了那個雨夜。
……
“求娘娘開恩,讓我見九殿下一面……”
她跪在淑妃宮外的石階上,宮門緊閉,無人應答。
直到深夜,才有嬤嬤撐著傘出來,居高臨下地瞥她一眼:“辛姑娘請回吧,殿下今早已啟程去封地了。”
她渾身濕透,指尖死死摳進掌心:“不可能……他答應過我……”
“辛家如今是什么境況,姑娘心里沒數嗎?殿下金尊玉貴,難道要為了個罪臣之女自毀前程?”
雨幕中傳來刺耳的譏笑。
“辛家當初連侯府提親都拒了,一心要與九皇子結親。如今倒好,淑妃娘娘一聽辛懷民入獄,連夜把九皇子送去封地,嘖嘖……”
“聽說九皇子連句話都沒留,跑得比誰都快……”
“把十萬兩虧空啊,誰敢沾這燙手山芋?”
辛綰緩緩沉入水中,任由思緒淹沒。
她當然清楚自己的處境。
秦滄再寵愛她,也從未提過要給她名分。在他眼里,她不過是個精致的玩物,一個可以隨時丟棄的外室。
可那又如何?
她要的,從來就不是什么正室之位。
辛綰坐到梳妝臺前。
提起筆,令牌的形狀已在她筆下勾勒出九分相似。
虎頭紋飾,邊緣刻著繁復的云紋,長三寸、闊約二寸四分,正中一個“秦”字。
是時候做點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