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后。
陸家莊門口,秦淵將鑌鐵長槍往肩上一扛,身影快速融入月色之中。
眨眼之間,便已徹底不見。
陸展元、何沅君和陸立鼎望著其消失之處,佇立原地,久久沒有出聲。
過了好半晌。
陸立鼎才長長地吁出一口氣,仿佛要將胸腔里積攢的那股驚悸全都吐出去。
“大哥,那人的槍法真是太可怕了!”
陸立鼎驚嘆道。
他比兄長小了將近十歲,一身所學(xué)都是兄長所授。
雖資質(zhì)普通,武功平平,但基本的眼力,還是有的。
就剛才那人所展現(xiàn)出來的槍法,如果換他上去,估摸著一招都接不下。
何沅君也是點了點頭。
感慨道:“以郎君武功,在江湖之上,足可稱得上是一流好手,可是在其手下,卻只能走個十招。”
陸展元聞言,卻是頗有些苦澀地搖頭一笑:“夫人,我能接得下他十招,是因為他有意讓我接個十招,否則的話,我怕是連他一招都接不下。”
何沅君滿臉錯愕:“郎君何必妄自菲薄?”
陸立鼎則是一臉懵,大哥,你這最后一句,說得不是我的心里話么?
“他那第一槍,看似簡單,實則快得不可思議,勁力更是凝煉到了極致。”
“若非他意在試探,而不是殺人,只那一槍,便可將我重創(chuàng)。”
陸展元的語氣中,也是透著一絲后怕。
“其后每一招,他都似能預(yù)知我刀法的變化。”
“而后后發(fā)先至,攻我必救,逼得我手忙腳亂。”
“與其說是我在施展刀法,倒不如說是一直被他那桿鐵槍,牽著鼻子走。”
“尤其是那最后一槍,蘊含的力量之強,簡直匪夷所思。”
“他若不留手,我此刻即便保得住性命,也早已筋骨盡碎,經(jīng)脈寸斷。”
何沅君和陸立鼎聞言,相顧駭然。
他們原以為陸展元支撐了十招,雖敗猶榮,卻沒想到,真相竟如此殘酷。
“他竟這般厲害么?”何沅君喃喃道。
“此人武功之強,實乃我平生所僅見。”
陸展元長長地嘆了口氣,慨然道,“也不知江湖上何時出了這樣一位人物。”
“看其身形聽其聲音,年歲恐怕也就和立鼎差不多。”
“可他一身武功,卻是比立鼎強了不知多少倍。”
陸立鼎從極度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眼神變得有些幽怨。
大哥,你說他就說他好了,扯我做什么?
我也不想這么弱的好吧,可我這不是資質(zhì)太差了么?
“好在此人是友非敵。”
驚駭過后,何沅君則是慶幸不已,“郎君,你說他會不是就是我們嘉興府人?”
“否則,何以專門針對嘉興府那些作惡多端的幫派?”
“而且,他之所以蒙著臉,想來就是怕被人認出身份,從而牽累家里。”
“如果真是傳聞中的北地豪杰,完全可以借機揚名立萬,何需遮掩面容?”
“夫人所言,不無道理。”
陸展元心中一動,沉吟道,“只是……”
“若他真是嘉興本地人,有如此驚世駭俗的武功,為何此前從未顯露過半分?”
“須知武功練到他這般地步,絕非一朝一夕之功,更需名師指點、海量資源,可不是閉門造車所能成就。”
何沅君和陸立鼎聞言,也都陷入了思索。
這確實是一個巨大的疑點。
如此年輕的頂尖高手,其師承必然極其不凡。
在整個江湖上都應(yīng)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铮^無可能籍籍無名。
如今的嘉興,能稱得上高手的,也就江南七怪中的“飛天蝙蝠”柯鎮(zhèn)惡。
但此人,絕不是柯鎮(zhèn)惡能教得出來的。
“罷了,若他真是嘉興人,遲早有一日會顯露真容,到時我們再好好結(jié)交也不遲。”
“……”
陸家莊距離鐵槍廟,非常近,還不到兩里。
站在鐵槍廟外,甚至能隱約看到陸家莊的燈光。
穆念慈和楊過,就住在距鐵槍廟不遠處的茅草屋內(nèi)。
秦淵遠遠地就聽到了嘿嘿哈哈的聲音,腦海中,傳道珠的進度,也在緩慢上漲。
走近一看,果然是小家伙在屋外勤奮地練習(xí)槍法。
秦淵沒驚動他,在暗處靜靜地觀看了片刻,就趁夜色,扛著鐵槍直奔海鹽縣而去。
接下來的時日。
一個又一個驚人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在嘉興府境內(nèi)掀起了滔天巨浪。
第一個消息,來自海鹽縣。
盤踞在澉浦鎮(zhèn)外碼頭上,因控制私鹽、勒索商船、欺壓漁民而臭名昭著的海沙幫,一夜之間被人連根拔起。
幫主“翻江鱷”江海天及其麾下五大頭目,以及數(shù)十名核心幫眾,悉數(shù)斃命于幫中總舵,死者皆被一槍封喉。
沒過幾天,第二個消息又從嘉興縣和崇德縣交界處傳來。
那個橫行鄉(xiāng)里、劫掠過往行商、甚至暗中從事人口拐賣勾當(dāng)?shù)摹皭夯彙鄙秸贡蝗藛螛屍ヱR給挑了!
寨主“坐山虎”王德義,及其麾下上百頭目、嘍啰,竟是無一幸免。
緊接著,第三個、第四個消息……接踵而至。
王江涇區(qū)域,那欺行霸市、作惡多端的的“血鷹幫”,幫主及一眾惡徒三十余人,盡皆被斃于畫舫之中。
橫行金山多年,壟斷當(dāng)?shù)匦Q絲市場,害得無數(shù)蠶農(nóng)家破人亡的“暗狼幫”幫主被殺于自家庭院之中,心腹頭目皆亡。
于石門鎮(zhèn)外湖泊中假扮水匪、殺人越貨的“影蛟堂”,老巢被搗,五十余人浮尸湖面。
等等,等等。
每一次事件發(fā)生的地點都不同,但出手之人的特征,卻是完全一樣。
蒙面!青衫!鐵槍!
手法也是如出一轍,一擊斃命,除惡務(wù)盡。
且致命的傷口,絕大多數(shù)都在咽喉,那人似對捅穿他人喉嚨情有獨鐘。
那位神秘槍客的身影,就像是執(zhí)掌刑罰的神靈。
以一種極其冷酷的姿態(tài),陸續(xù)將嘉興府地界的毒瘤,一顆接一顆地清除。
起初,百姓們還是將信將疑,只當(dāng)是江湖仇殺或是夸大其詞的以訛傳訛。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
發(fā)現(xiàn)一個個曾經(jīng)騎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的匪徒惡霸,真的變成了冰冷的尸體后……
巨大的喜悅,頓時如積蓄已久的洪水般爆發(fā)了出來。
嘉興府各地百姓,無不拍手稱快。
而那位神秘槍客,也被傳得越來越神,甚至還給他取了個叫“絕命槍神”的綽號。
相較于民眾們的歡欣鼓舞,嘉興地界剩余的那些幫派,則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有些已是忍不住倉惶變賣家產(chǎn),攜帶細軟家眷,試圖逃離這是非之地。
但有些既不想背井離鄉(xiāng),又不想步入其它幫派的后塵,那就只能另想它法。
一時間,嘉興城內(nèi),開始暗流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