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湖陸家莊。
雖已丑時,花廳之中卻也依然是燈光透亮。
“立鼎,現在嘉興城大概都來了哪些好手?”陸展元面色有些凝重,沉聲道。
“大哥,情況比我們想的要嚴重得多。”
陸立鼎似剛剛回莊,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
聲音中卻透著幾分緊張,“其中光是名號非常響亮的厲害人物,就有十幾個。”
“像是山西的‘太行三煞’,川西那邊的‘岷江雙兇’,還有巢湖的‘覆江龍王’……”
陸展元眉頭越皺越緊。
陸立鼎報出來的這些,的確個個都是獨霸一方的高手,兇名赫赫,實力極強。
像那“太行三煞”,兄弟三個乃是孿生同胞。
他們心意相通,極擅刀法,更練有一門合擊的“斷魂刀陣”,十分厲害。
據說三人聯手,刀光如網,水潑不進,曾將河北“震遠鏢局”上下數十口一夜之間屠戮殆盡。
行事狠辣,收錢買命,從無失手,在北方黑道上,可以說是令人聞風喪膽。
還有那“岷江雙兇”何天、何地兩兄弟,性情乖戾,睚眥必報,行事同樣狠辣。
他們早年是青城弟子,因偷練歹毒異常的黑煞掌而被逐出師門后,不但沒有收斂,還勤練不輟,將其練至大成。
而這門武功,掌力陰毒無比,一旦中招,將會渾身發黑,筋骨酥軟,受盡折磨而死。
再有那覆江龍王錢通神,盤踞巢湖多年,據說能在水底潛伏三日三夜,踏浪如履平地。
使得一手詭異的分水刺,招式刁鉆歹毒。
其麾下也是眾多亡命之徒,兇名足以止小兒啼哭。
“……其余如‘三手毒蛟’、‘鬼影閻羅’等人,也都是個頂個的硬手,絕非易與之輩?!?/p>
陸立鼎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絲忌憚,“除此之外,我還聽說,湘西的那個瀟湘子,前幾日也曾在嘉興現身。”
“瀟湘子?”
陸展元面色一變。
與太行三煞、岷江雙兇等人不同,那瀟湘子乃是真正意義上的邪派高手。
他成名極早,如今雖才三四十歲的年紀,可一身武功,卻是深不可測。
“那瀟湘子向來獨來獨往,與嘉興本地幫派應當絕無交情,胡連城竟連他都能請來?”
何沅君俏臉上多出了一抹驚異和難以置信。
“也不見得是胡連城請來的?!?/p>
陸展元搖搖頭,沉聲道,“那位朋友數月間,掃平嘉興諸多幫會,固然大快人心,卻也令更多兇徒匪類忌憚?!?/p>
“如今,不止‘魚龍會’的胡連城,不甘坐以待斃,嘉興府外其它那些為非作歹的勢力,也必然擔心會步入后塵。”
“他們無力單獨對抗,只能重金聘請這些亡命之徒,將其扼殺,以絕后患?!?/p>
“所以,才會有這么多外地惡徒,借著給魚龍會首胡連城祝壽之機,跑來嘉興?!?/p>
“瀟湘子,或許就是嘉興府外某個勢力請來相助的?!?/p>
“大哥,那我們現在怎么辦?”陸立鼎有點憂心。
“毫無辦法。”
陸展元嘆了口氣,無奈的道,“如果能聯系到那位朋友,還可以告知他,明日胡連城的六十大壽是個陷阱?!?/p>
“讓他有所防備,或是暫避鋒芒?!?/p>
“可他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們連他姓甚名誰,居住何處都不清楚,如何傳遞消息?”
“更何況,從這數月所為來看,此人絕非畏首畏尾之輩?!?/p>
“以他鏟奸除惡,不留后患的行事風格,哪怕明知胡連城的壽宴是陷阱,也不會回避?!?/p>
“甚至有可能主動踏入龍潭虎穴,將這最后的毒瘤以及聚攏而來的妖魔邪道一并掃滅。”
“明日胡連城府中,必定高手環伺,那人縱然武功通天,槍法如神,又如何能敵得過這么多人?”何沅君擔憂道。
原本對于那人打上門來,險些傷了陸展元,何沅君心中還有些芥蒂。
但這數月來,有關他的消息源源不斷傳來。
何沅君對他便只剩下欽佩,自是不想看到如此豪杰,被兇徒圍攻而喪命。
只是陸家莊在嘉興雖也算一方勢力,可面對如此陣仗,也是無可奈何。
“立鼎,你挑選一些機靈可靠的莊客,明日隨我過去看看,若里面真動起手來,也可制造些混亂,或可接應一二?!?/p>
陸展元緘默片刻,
便語氣凝重地吩咐道,“告訴他們,要小心一些,絕不可暴露身份,否則,極可能為我們陸家莊帶來滅頂之災?!?/p>
“大哥,我明白輕重,這就去安排?!标懥⒍π闹幸粍C,領命匆匆而去。
“郎君,此舉是否太過冒險?若是被胡連城和那些兇人察覺……”何沅君有些憂慮。
“江湖道義,豈能坐視不理?”
陸展元握住妻子的手,緩緩道,“我陸展元,武功或許不及那些兇徒?!?/p>
“但若是連這點風險都不敢承擔的話,日后又有何顏面立足于嘉興之地?”
“盡人事,聽天命吧。”
“……”
翌日。
嘉興,城南。
胡府張燈結彩,氣派非凡。
朱漆大門敞開,門楣上懸掛著巨大的“壽”字燈籠,兩側則是貼著燙金對聯。
做為嘉興府有數的富商巨賈,這胡府的主人胡連城,素有“胡大善人”之稱。
平日里,胡連城修橋鋪路、施粥贈藥,悲天憫人。
在嘉興民眾及鄉紳眼中,口碑極佳。
他的六十大壽,自然也成了嘉興府的一件盛事。
府門前車水馬龍,本城的頭面人物,幾乎悉數到場,甚至連嘉興知府都遣人來賀。
賀禮堆積如山,迎賓管事的唱喏聲此起彼伏,一派熱鬧非凡的景象。
不知不覺,喧囂的白日悄然過去,已是華燈初上。
“魚龍會掌控漕運,壟斷了嘉興及周邊幾個縣市的貨運碼頭,本是一本萬利的買賣?!?/p>
“卻還貪心不足,縱容會眾,對往來商船課以重稅,稍有不從,便扣留貨物。”
“甚至還暗中鑿沉船只,偽裝成意外事故,不知害得多少船家家破人亡。”
“暗地里更是操縱黑蛇、赤蝎、海沙等諸多小幫會,開設賭坊,控制妓館,放高利貸,逼良為娼,販賣人口?!?/p>
“各種罪惡,罄竹難書。”
“我道那惡貫滿盈的‘魚龍會’會首是何方神圣,沒想到竟是這‘大善人’胡連城。”
距胡府不遠處的一家酒樓,黃蓉憑窗而立,嘴角噙著一絲冷笑,“當真是畫皮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p>
黃蓉調動丐幫弟子,只一兩天的時間,就已將胡連城這個“魚龍會”會首挖了出來。
郭靖盯著鬧哄哄的胡府,憨厚的面容上,滿是凝重。
“蓉兒,此事我們既然撞見,就絕不能袖手旁觀。”
郭靖沉聲道,“那位絕命槍神為民除害,是條好漢,我們得助他一臂之力。”
他雖不擅機變,但善惡分明,聽聞胡連城的偽善與惡行,早已是義憤填膺。
“助自然是要助的?!?/p>
黃蓉眼波流轉。
已然有了計較,“不過,那胡連城敢這般大張旗鼓地做壽,分明是設下了天羅地網,就等著絕命槍神往里鉆?!?/p>
“我們若是貿然行事的話,非但可能幫不上什么忙,反而還會打草驚蛇。”
“我先令丐幫弟子守在胡府四周,若能發現那絕命槍神行蹤,便可提前示警?!?/p>
“若他已悄然殺入府內,我們再見機行事?!?/p>
“當然,如果胡連城壽宴期間,他始終不曾現身,那也無妨。”
“只需令丐幫盯著胡連城等人即可,他們必定會更加著急,畢竟他們這么多人,不可能長時間天天聚在一起?!?/p>
“還是蓉兒想得周到?!?/p>
郭靖連連點頭,眼睛不經意地掃過一條張燈結彩、熙熙攘攘的街道。
看到一個身形修長挺拔的年輕男子和一個荊釵布裙的年輕女子,正牽著個蹦蹦跳跳的男童,在人流中行進。
這樣的一家三口,屬實常見,郭靖起初并未在意。
可片刻過后。
卻似想到了什么,猛地睜大眼睛,驚聲道:“蓉兒,你看那可是穆世妹?”
“穆家姐姐?在哪?”黃蓉有些驚喜。
“那里!”
郭靖抬手一指,卻發現那邊人頭攢動,哪還有剛才那一家三口的影子,“人呢?”
“靖哥哥,你可看真切了,當真是穆家姐姐?”
“絕不會錯?!?/p>
郭靖眉頭緊鎖,努力回憶剛才那短暫的一瞥。
語氣變得肯定起來,“雖只是側臉,但穆世妹的模樣,我絕不會認錯。”
“與她在一起的還有個四五歲的男童,應是過兒無疑?!?/p>
“但另有一個氣度不凡的青衫男子,過兒似與其極為親近,卻不知是何人?”
“靖哥哥別急。”
黃蓉握住郭靖的手,笑道,“這樣,我立刻讓丐幫弟子留意,是否有符合穆家姐姐和那男子特征的三人?!?/p>
“只要他們還在城內,定逃不過丐幫的眼線?!?/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