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公遲生前和朱夫人、蕊夫人的關系像極了同事關系，而不是夫妻關系。

這引起了楊宗謹對另外一件事的好奇，那就是他們是從什么開始存在這種關系。

楊宗謹心里嘀咕：“難道是從一開始就是這樣？那么他們為了一幅圖布局這么長的時間，真叫人大吃一驚。”面上不動聲色。

而蕭笑卻看出楊宗謹的心事，灌了口酒，沒有明說。

快要到江寧府衙門口，楊宗謹突然停住腳步。

蕭笑問道：“你為什么不走啦？前面就到家了。”

楊宗謹心懷忐忑地道：“我……我有點怕回去面對岳父和夫人。在他們面前，我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蕭笑道：“這多大點事請，翁婿沒有隔夜仇。”

“我還是不敢。”楊宗謹心里有心結完全打不開，“本來好不容易接近一點真相就這樣沒了，如果再拖下去，那些茶農怎么辦？”

“那么你可以不回去嗎？”蕭笑反問道。

“我……”楊宗謹一時語塞。

“那不就結了。趕緊回家吧，讓他們看一眼你，免得為你懸心。”

“好吧，大哥不和我回去？”

蕭笑搖了搖頭，轉身縱身一躍離開了這里。

楊宗謹目送著他的遠去，轉過身來正要進去。卻見到李媗之、董秋荻和趙福霖在門口等他。

李媗之溫柔地笑道：“夫君到了家門口，為什么不進來？”

“我……”楊宗謹猶豫了一下，回道：“我現在心情很差，還想在外面走一走。”

李媗之指了一下天，說道：“天色已晚，夫君還是回來，明天再到處逛不遲。”

楊宗謹找不到拒絕的理由，默默的點頭。

這一晚，楊宗謹并沒有誰在臥室。而是在書房里將就了一晚，等到天亮就出門。

他并不是生誰的氣，而是心里不痛快。不想讓人知道他的行蹤，于是選擇很早出去的習慣。

這次他要去見的人就是蕊夫人。

桃花塢和以前區別不大，楊宗謹到的時候輕輕地敲了敲門。

丫鬟來開了門，見到是楊宗謹便道：“蕊夫人在等您，知道您要來。”

楊宗謹一怔，舉步入內。

到了前廳，見到了蕊夫人。

蕊夫人請楊宗謹入座，等楊宗謹坐穩，再說道：“聽說足下見過了朱公遲的侍童，想必對我和他的關系有了全新的認識。”

這次真的好直接，連“亡夫”之類的詞語都沒有了，而是直呼其名。

楊宗謹一點都不感到意外，笑道：“蕊夫人，我想知道你到底是哪一方的人？”

“為什么這樣問？”蕊夫人反問道。

“因為你是個做事滴水不漏的人，絕對不會故意在我的面前賣這么大的破綻。”楊宗謹說完，聽到的是蕊夫人的笑聲。

蕊夫人止住笑聲，自報家門：“果然不愧是能破貍貓換太子案的人，的確了得。實不相瞞，我是元一盟的人，并不是六扇門的人。”

“你告訴我這些，看來是有事情想和我談。”

“沒錯。”

“請講？”

“我想讓你幫我找到被朱老九臨死前藏起來的那幅畫。”

“《嘉陵江山水三百里圖》！”

蕊夫人點頭承認。

楊宗謹奇道：“這幅圖不在你們手里嗎？”

蕊夫人如實說道：“那幅圖真不在我的手里。如果在的話，我就不會和你攤牌。”

“這么說，朱老九不是你殺的！”

“不是。他是自殺。”

“你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弄得我稀里糊涂。難道這幅《嘉陵江山水三百里圖》另有隱情？”

“那就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原來在唐玄宗年間，大畫家吳道子曾經奉圣命前往蜀中的嘉陵江采風，回來之后就繪制出一幅畫，就是《嘉陵江山水三百里圖》。

數年后，安史之亂爆發。唐玄宗落魄的逃往蜀中，并和肅宗決裂。短時間內住在了蜀中，直到被肅宗接回。而就在這個時期，唐玄宗為了寄托自己對在馬嵬驛自殺的楊貴妃的哀思，就把大量財寶以及一些珍奇古玩放在嘉陵江，而打開這批財寶的密碼正是那幅畫。

這是一個似乎和寶物有關的故事。

但楊宗謹并不相信，起碼只相信一半。

“說是尋寶，你們其實是想通過這批財寶擴大自己的勢力。難道你們在江南這些年的掠奪，還不足以支撐起你們的霸業嗎？”楊宗謹問道。

“說出來你別笑。這些年我主人為了經營江南，花了不少的錢。這些錢不能從百姓那里撈，只能從茶稅和私開鹽鐵賺取。江南那幫‘蛀蟲’貪得無厭，一群白眼狼。”蕊夫人說得很直白。

楊宗謹還是第一次聽說“反派”居然會缺錢，看來這個反派組織的主使人一定十分了得。

現在自己是騎虎難下，如果不幫忙追查那幅圖的下落，自己肯定會遇到大麻煩。

楊宗謹想到這里，問道：“朱老九想干嘛？他難道想得到那批財寶？”

蕊夫人道：“朱老九當然想要。他也知道自己的體量小，于是心甘情愿選擇和六扇門合作，當然前提是六扇門并不知道他手里有這幅圖。直到六子去鬧，六扇門和劉公公同時注意到。”

她繼續道：“為了搶功勞，六扇門拿住了六子，并脅迫三保回去挑撥離間。只是萬萬沒想到這個計劃從一開始就不順利，很快被你找出破綻。”

楊宗謹這才聽明白了。

“朱勝哲在這里面扮演著什么角色？”楊宗謹好奇的問道。

“他眼里只有家族利益，根本沒想到朱駿和朱老九的背后有這么大的牽扯。”蕊夫人依舊回答的很直白。

楊宗謹一怔，苦笑不已。

蕊夫人反過來問道：“你問了我這么多事情，是不是該我問你一個問題？”

“請說。”楊宗謹也很大方。

“你昨天見過書童，今天就直接來找我，到底我的破綻在哪里？”

“在這間桃花塢。”

蕊夫人環顧四周，忽然有些明白了。

楊宗謹又道：“朱公遲還活著的時候，你住在這里說得通。現在他已經死了，你卻還住在這里，就有點奇怪。”

“或許我和朱夫人意見不和，愿意住在這里。畢竟就算是你從書童口中得知，我和她可能是同事，也可能多有不和嘛。”

“這就要說另外一個問題，為什么你不肯到她所在朱府！”

蕊夫人徹底的笑了起來。

她連說三個“好”字，用來夸獎楊宗謹的敏銳觀察。

楊宗謹跟著笑了起來。

蕊夫人突然止住笑聲，直接開條件：“如果你能幫我找到那幅畫，我可以答應你一個條件，比如把殺害朱公遲的真兇交給你。”

楊宗謹卻道：“我不稀罕。我只想讓你答應我一件事。”

蕊夫人似乎也明白了楊宗謹想要的條件，接過話頭道：“你想要茶商結束罷工，讓茶農都能下地采茶！”

楊宗謹重重的點頭。

“你這是在幫李迪的忙！為什么呢？”

“因為他是我的岳父。盡管現在為了所謂的黨爭給我設限，我也不會選擇背叛他，何況這背后還有成千上萬的茶農。”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貼射法本身就有問題，不然怎會有那么多的茶商會抗拒！”

“這不是你嗎元一盟的‘功勞’嗎？”

“你這是太高看我們了。我們連搞定江南都那么費勁，還搞定那么多唯利是圖的茶商，豈不是在說笑話。”

楊宗謹瞬間明白了他們的手段，就是傳說中的“帶節奏”。先挑唆一部分利益受損的茶商，再通過自己在江南的勢力把這些茶商串在一起，形成利益同盟。

這做法感覺有點耳熟。

楊宗謹苦笑道：“我不管，這件事因你們而起，就該你們去擺平。我只需要做到一件事就好，那就是找出朱老九藏起來的那幅畫。”

蕊夫人也很大方的說道：“一言為定。不過你動作必須要快，而且必須搶在六扇門的前面。”

“明白。”楊宗謹起身告辭。

蕊夫人站起身來，送楊宗謹到外面。

她回到屋時，屋里已經多了個黑衣蒙面男。

蒙面男道：“蕊兒，你這是一步險棋。”

蕊夫人直言道：“這步棋必須這樣走，你我都沒有退路。六扇門已經開始對我的身份抱懷疑態度，朱夫人幾次召我過去，我都沒去。”

“你應該過去。”

“哼！六扇門向來的策略是‘疑人不用’，我若是去了，肯定回不來。”

“但是你這樣不搭理他們，身份遲早會曝光。”

“不是遲早，是已經。楊宗謹都找上門了，其他人也不會太晚明白，畢竟誰都不是傻子。”

蒙面男輕咳一聲，從位子上起身。

他來到蕊夫人身旁，問道：“你確定楊宗謹能夠找到那幅畫？”

“如果這個世上還有第二個人能夠找到的話，我相信那個人就是楊宗謹。朱老九這個老滑頭藏了這么久，終于露出狐貍尾巴。雖然他有可能是自殺，但我相信楊宗謹會幫我們找到答案。”

蒙面男道：“找到答案以后呢？主人可在荊州等的很著急。”

“你放心吧。我會盡快把圖帶回去交給主人。”

“還有那本賬本！朱公遲聰明至極，肯定有秘密藏在賬本里，你必須拿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