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知禮匆匆吃完飯,他娘已經先一步去給他打洗澡水了,路過一旁小凳子坐著吃飯的罪魁元兇,他輕哼一聲,吃的倒是歡快。
盼兒似乎是聽到一聲輕哼,抬頭一看,只有剛出門的背影。
應是她聽錯了。
陳富才吃下最后一口飯:“別說,兩個小丫頭煮的飯菜很好吃,我比平常多吃了不少?!?/p>
春燕笑道:“二叔,別夸我,我只是在灶下燒火?!?/p>
郝氏也笑起來,大嫂找的這丫頭實在不錯,會繡活又會做家務,百里挑一的好媳婦人選,可惜了。
“大哥,我看大嫂下午就在家曬稻,一會方便看著知禮,咱們兩家也就十畝田,暫時幾日應是沒雨下,不用慌的。”
陳富強點點頭:“讓你大嫂先在家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后如果知禮沒事,就換知行回來,知行跟春燕曬稻就行,盼兒還是做飯。
雖說看著這幾日沒雨,東西還是收到家放心,等明年知禮要是中了秀才,咱們兩家就不用交稅糧了?!?/p>
兄弟兩家分產不分戶,十畝田的稅收是十抽一,算是很輕了。
一畝就算兩百五十斤,稅收就是二十五,像自家六畝田,一年差不多稅糧就是一百五十斤,也很大的一筆收入。
每年每家還得服勞役二十日左右,勞役是沒有工錢的,但不去的人,則最低要交足二兩銀來低工。
因為勞役做的活都是又苦又累,抵扣少了怕是沒人愿意去做事。
如果是二兩,一般沒人舍得交這個銀的,許多人家一年都存不上這個數。
他們兩家的勞役倒是很少去,基本都是自家交銀完事,根本不用老二交。
老二兩口子總是不好意思,那就多做些農活補上,兄弟倆實在不必計較太多。
等兒子中了秀才,這些就能都免了,一個秀才是能免十畝田的稅,且不用勞役。
陳富強想到這些,內心一片火熱,他余光瞥瞥收拾碗筷的盼兒,這丫頭身上自帶福運,就憑她的解毒丸,就值得自家兩口子好好待她。
只是袁家婦人一趟一趟的來,實在讓人心煩。
陳知禮洗好澡沒有上炕睡覺,反而抄起了書,最小的知行都在田里做事,他實在躺不下去。
吳氏在家候了一個時辰,這個時辰里她看了兒子好幾次,發現兒子臉沒那么紅了,摸著也不熱了。
“知禮,娘下田去,你去歇會,千萬不能勞累了,我讓知行回來曬稻?!?/p>
陳知禮點頭。
他現在能力有限,實在幫不了家里多少,只能盼明年院試有個好名次,多少分擔一些兩家的負擔。
傍晚,一大家子人正在吃晚餐時,村里跑騾車拉客生意的陳富禮帶來了他哥陳富明的口信,說是院子租好了,讓他們抽空去看看,行的話就交租收房,房東不愿意多等。
“我哥讓你家最好明后日就去人,房東最多只留房三日?!?/p>
“禮堂弟,我知曉了,我們這也剛吃,你就留下來吃個飯?”
陳富禮邊擺手邊往外走:“真的不用,我媳婦還在家等我回去呢,回家晚了她會擔心的。”
他這不算瞎話,每每有事耽誤了,家里人就會以為他車在路上出了什么事,越瞎想越擔心。
陳富強也不勉強。
“這幾日剛夏收,哪里有功夫去看房?實在不行回頭重新找吧?!?/p>
“爹,我在家反正不能做事,要不明日早上我就帶盼兒一道去看看,午后也就回來了?!?/p>
陳富才點點頭:“大哥,知禮趕車不比你我差多少,盼兒心細,院子好不好,兩人一看就知道,回頭不一定能找到合適的房子,離月底也就一旬了。”
吳氏看看兒子,又看看小姑娘,兒子竟然愿意單獨跟盼兒進城,這是幾個意思?當初沖喜那日不是跟她說,無論病好不好,讓她答應將來一定把人送出去,這可不像是送人出去的意思。
難道是根本還不懂情愛,只是單純地進城租房?
罷了。
孩子還小,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吧。
“相公,我看他倆去也行,明日讓他們帶些銀去,院子真的合適,立馬就定下來。”
陳富強自然同意,“知禮,你們明日去了,要是房子合適,等協議書簽了,鑰匙到了手,仔細看屋里可還缺什么東西,家里有的還是盡量家里帶,將來還是可以帶回家,浪費不了?!?/p>
“爹,我知道了?!?/p>
袁盼兒從頭至尾沒有吱聲,這事臨不到她做主,也沒人問她一聲。
吳氏這才看著安安靜靜小凳上坐著吃飯的小姑娘。
“盼兒,你心細,回頭屋里缺什么還得你記下來,再去集上買些大骨和五花肉,肉有兩斤就夠,天熱不必買太多?!?/p>
“嬸子,我知道了。”
盼兒站起身,她還想去灶上添半碗飯,這些日子她一餐等不及下一餐,老是感覺肚里空空的,吃下去的食物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陳家不缺吃的,她也沒打算餓自己。
以前在袁家可不行,每頓飯都有定數,家里吃的都緊著幾個男的,再到徐氏跟梅子,最后才到她。
盼兒剛剛打了半碗飯,又鏟了一小塊鍋巴,鍋巴香香的,她很是愛吃,可不好意思要多。
“給我也來一塊。” 陳知禮的聲音正在變音,略略沙啞的公鴨嗓子把盼兒嚇了一大跳。
“知禮哥,這么突然發聲會嚇死人的?!?/p>
陳知禮看小丫頭沖他翻白眼,眼里都是笑意,嘴里吐出來的話卻是嗆人。
“難道我進灶房還得跟你先報備一下?我問你,你今日的十個字可有記牢?可有寫?”
袁盼兒嘆口氣:“我今日有多忙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些日子哪里有空寫,我最多把字都記牢了,下個月一定每日都 寫熟練了。”
說完鏟了一塊巴掌大的鍋巴給他,自己搶先離開了灶房。
回頭兩人在灶房時間長了,別讓叔嬸疑心她想勾住陳知禮那就不好了。
她心里早已經想開,陳家只是她臨時的過渡地,她可以在這里舒舒服服過上一年半載,但前提是絕不可以有非分之想。
就憑袁徐氏三番五次地來作,就憑陳知禮日后要走科舉這條路,陳家人就不會真正想她留下來當陳家的兒媳婦。
換她她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