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噔!
這時候有人從樓上下來,步伐沉穩,踏地有聲,赫然是那名趕車壯漢。
下樓聲劃破了那片詭異的寂靜,食客們如夢方醒,嘩啦一下作鳥獸散,爭先恐后地往門外奔去。
慌亂間,有人打碎了碗碟、有人撞倒了桌椅、還有人摔在地上,但很快又爬起,繼續往外逃。
不一會兒功夫,喧嘩熱鬧的一樓就變得十分冷清,只剩下寥寥數人。
至于中年掌柜和店小二他們,早躲到柜臺下面,瑟瑟發抖,嘴里不停地念著“菩薩保佑”。
呼!
門簾子被掀開,一股風雨席卷而入。
踏著風雨進來的,是一名灰袍老僧,滿臉愁苦之色,一手托木魚,一手揮木槌,“篤篤篤”地敲個不停。
看到老僧,壯漢眉頭一挑,慢慢道:“尚武榜第十七名,‘殺生和尚’念慈。”
此僧出身佛門,但不守戒律,殺人如麻,故而在江湖上得了“殺生”之名。據說他從不離手的猩紅木魚,便是用人血濡染而成的。
老僧放下木槌,抬頭看來:“你‘鐵塔太保’石虎志,卻名列榜上第一十六名。”
石虎志沉聲道:“我早退出江湖,而今只是一介車夫。”
念慈說:“都說鐵塔太保重情重義,一諾千金,為報恩情甘愿隱姓埋名供人驅役。今日一見,端是令人佩服。”
石虎志哼一聲:“莫說那些好聽的。你找上門來,大概是聽信了傳言,以為那件東西在我家小姐身上吧。”
“難道不在?”
“當然不在。”
石虎志大聲道:“我家小姐這趟出京,遠行于此,只是為了求醫,醫治舊疾,和那件東西沒有任何關系。”
“你覺得貧僧會信嗎?”
“要如何才信?”
念慈道:“許家大小姐傾國傾城,名動京師,不妨請她出來一見,以驗明正身。”
石虎志滿臉怒容:“放肆!”
怒喝聲中,縱身撲來,猶如猛虎下山。
念慈揮起木槌迎戰。
砰砰砰!
接連交手數招,其飄身退開,面色泛起一種異樣的酡紅,口中叫道:“石太保,沒想到你退隱江湖多年,拳頭還是那么硬。”
石虎志昂然而立:“我只是退了,并非死了。怎樣?還要不要繼續打?”
念慈眼皮一垂:“單打獨斗,貧僧不是對手,我已請了位幫手來。”
“是誰?”
“是我。”
說話聲中,一名面色灰白,背負一口鐵劍的中年人踏步而入。
看見對方,石虎志面色變得凝重:“‘喪門劍’宋休?”
此人雖然只名列尚武榜第十八位,但劍法狠辣,從不留活口,近年來風頭甚勁,頗有幾分擠進前十的勢頭和潛力。
宋休咧嘴一笑:“石太保,現在二對一,識相的乖乖讓開,請許家大小姐下來。或許還有得談,免傷和氣。”
石虎志吃吃冷笑:“爾等會聯手,難道我就沒有幫手嗎?劉兄,請起身來。”
話音剛落,坐在東南方角落小桌的花甲老人施施然站起,慢吞吞走來。
念慈雙眸微微一縮:“尚武榜排名第二十位的釣江叟劉明峰?”
劉明峰呵呵一笑:“忝列榜末,不值一提。”
石虎志與他并列站到一起:“如今二對二,若是一定要打,石某定當奉陪到底。”
念慈與宋休對視一眼,臉上有了猶豫之色。
尚武榜單上的排名,分了名次高低,也分了實力高低。
原本以為退出江湖的石虎志會武藝荒廢,實力衰減,不料其拳力兇猛,尤勝往昔。
再加上早有準備,同樣請了幫手,打起來的話,勢必一場惡戰,勝負難料,生死難定。
不得不仔細斟酌。
石虎志踏前一步,誠懇地道:“石某敢以項上人頭擔保,那件東西真得不在……啊!”
猛地感到背部劇痛,已是中了暗算。
出手偷襲者,竟是釣江叟劉明峰,他手中把持一柄奇門武器,像是魚竿,出其不意地一招得手。
幸虧石虎志反應機敏,及時挪了挪,這才沒有被命中后心要害。
縱然如此,背部受創,鮮血淋漓。
他神態痛苦地盯著劉明峰,質問:“為什么?”
劉明峰有些愧疚地道:“石兄,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今天的事,只能對不住你了。但只要你讓開,作為朋友,我絕不會與你為難。”
石虎志怒極而笑:“我沒有你這種背信棄義,賣友求榮的朋友!”
劉明峰不再多說,與念慈、宋休,各自占據方位,形成合攏之勢。
他們知道鐵塔太保內力深厚,一身的橫練功夫,其作困獸斗,逼得急了,垂死一擊非同小可。
故而誰都不愿第一個出手,而是很有默契地等候時機。
石虎志背上血流不止,堅持不了多久。
宋休眼珠子一轉,開口道:“石太保,你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了。實話告訴你,已有人翻窗上樓去找許家大小姐。你現在守在這里,于事無補。”
石虎志不為所動:“是嗎?”
宋休還待用言辭擾其心志,就聽得“咚咚咚”的急促下樓聲,一名干瘦漢子出現,口中急聲道:“我們中計了!樓上房間無人,許家大小姐不知所蹤。”
石虎志哈哈大笑:“現在才知道,晚了。”
宋休等人紛紛色變。
此番大費周章,目標便是許家大小姐,不料對方金蟬脫殼,逃遁無蹤,他們拿什么回去交差?
念慈厲聲喝問:“石太保,人逃去哪里了?”
石虎志一攤手:“我說不知道,你信不信?”
“你說呢?”
“那就沒辦法了。”
劉明峰嘆一口氣:“石兄,事到如今,你應該猜測得到京城風云已變,許家要倒臺了。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你何苦還要替許家賣命,負隅頑抗?不如順應潮流,改換門庭,你我依然是共經患難的知己好友。”
“就你,也配?”
石虎志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只恨自己有眼無珠,識人不明。”
宋休不耐煩地道:“各位!這廝分明是想拖延時間,咱們并肩子上,一舉將其拿下,好生審訊,盡快問出許家大小姐的下落。”
“好。”
諸人齊聲應是,加上干瘦漢子,共有四人,步步緊逼,隨時發難。
石虎志情知此番無法幸免,但絕不愿束手就擒,就算死,也得拉個墊背的,便緊握拳頭,要做殊死一搏。
就在此時,忽地有人拍案而起,口中嘟囔道:
“小二,我等得都睡著了,怎么還不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