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長老滿懷信心而來。
在白天之際,他的確有足夠的把握留下宋恒。只是念頭一動,生出了放長線釣大魚的想法,故意讓重傷的宋恒逃脫了。
那具借助威遠鏢局托運的僵尸乃是左長老的得意之作,已經精心豢養了三十年的功夫,奔著飛來峰的陰脈而去,自有所籌謀。
不料半路上遭遇變故,僵尸竟被人除去。
等左長老察覺,來到破落寺廟時,只看到了一堆灰燼。
他暴跳如雷,轉而回城,找上威遠鏢局。
后面的事無需贅言,陰尸派本就實力強橫,為升仙會所器重,想要在這府城內獲取情報消息,并不難。
左長老清楚自家僵尸的實力,單憑宋恒一個,不可能對付得了。
顯而易見,宋恒后面有人,甚至有可能是太子一脈的人。
如斯一來,就不再是私人恩怨,而是大功一樁。
所以左長老用上了欲擒故縱的計謀,入夜來襲。
只是當他進入宋府后,卻突然察覺不對。
身為術士,觀感異于常人,頗為敏銳,當機立斷地便要抽身離開。
然后就聽到了這句:“既然來了,就不要走了。”
剎那間,左長老的一顆心不禁沉了下去。
一同墜落的還有他的身子,根本不受控制,如同斷線的風箏,最后重重地砸落在地面上。
這一摔,摔得七暈八素,左長老感覺自己全身的骨頭都要被摔斷了。
他的神魄也似乎被摔散了,心中驚駭,嚇得魂飛魄散。
“這!這……”
奮力掙扎,抬頭看去,正見到一身青衫,仿佛落魄書生的陳少游。
在這時候,左長老仍不甘等死,當即拼命搖動手中的一枚驅尸鈴,企圖召喚手下一班傀尸來救命。
啪的!
一只腳踩了過來,不偏不倚地把驅尸鈴給踩成了一塊廢銅爛鐵。
同時被踩成破爛的,還有他的手。
左長老登時痛得嚎叫起來,連鼻涕眼淚都飚出來了。
在這種實力碾壓的情況下,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只螻蟻,脆弱而無助:
“自己招惹到的,究竟是什么人?”
陳少游漠然的聲音響起:“接下來我問,你答。”
“嗯嗯。”
左長老的心志已然崩潰,急忙點頭。
“你是升仙會的?”
“是。”
“本地的升仙香火會在何時舉行?”
“就在今晚,子時過后。”
“呵,那你還跑到這里來?”
左長老:“……”
他本想著順手立下一件功勞,拿到法壇上炫耀,那香主之位就十拿九穩了,誰知道竟會一頭撞到鐵板上?
悔之莫及。
陳少游又問:“地點?”
左長老忙說:“在城外十里開外的黑風崗。”
陳少游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左長老還待求饒,驀然感到眼前一黑,登時氣絕。
“出來吧。”
陳少游負手而立,張口叫道。
很快,宋恒便由忠伯扶著,顫巍巍地從假山中的地道走出來。
看著地上猶如死狗的左長老,宋恒大感解氣。與此同時,心中對于陳少游的敬畏倍增。
想這左長老何等霸道狠辣的人物?可落到陳少游手中,便如泥團一般,任搓任捏,沒有一點反抗的辦法。
那陳少游的實力和來歷……
宋恒不敢多想,趕緊吩咐下去,讓忠伯帶人對現場進行收拾清理。
忠伯等人跟隨多年,自也不會是普通的仆從。
很快傳來驚叫聲,原來發現庭院里外有不少僵尸存在,但都僵立不動,似在發呆。
這是左長老被殺,失去了主控人的緣故。
歸根到底,還是術法道行不夠,這些傀尸火候不足。
最好的那一具,躺在棺材內,早已被陳少游一掌拍死了。
當然,厲不厲害,可不可怕,因人而異。
面對這些僵尸,忠伯他們心里犯怵,再三確認不會動彈后,這才敢進行搬動,堆放到一起,用火進行焚燒。
因為庭院足夠大,地理位置清靜,焰火獵獵,卻也不會驚動鄰家。
只是燒尸時惡臭盈鼻,令人反胃。
宋恒強打起精神,連忙請陳少游到廳上,善后的事,交給仆人去做即可。
他先前躲在邊上,聽得清清楚楚,知道本地的升仙香火會就在今夜舉行,在子時之后,應該差不多在進行著了。
地點則在城外的黑風崗。
那是一處惡地,窮山惡水,有猛獸大蟲出沒,還時常鬧鬼,一般人根本不敢靠近。
升仙會的人選擇在那里開壇,競選香主,算是選對了地方。
到底在城外,做起事來,可以為所欲為,肆無忌憚。
現階段,豫王畢竟還沒有真正的大權在握,登上大寶,不可能毫無約束。
好比上次左長老打著送殯的名義到威遠鏢局示威,問罪,本意是想讓蕭衡他們屈服,從此以后,替陰尸派做事,運尸等。
旁門左道,也不是只會逞兇斗狠的,同樣會有心計,會用手段。
只不過這些心計手段,在陳少游面前,頓時如同土雞瓦狗,毫無用處。
這些天來,宋恒到處奔忙、打聽、刺探,冒著被出賣的風險都問不到的情報消息,現如今卻由左長老自己乖乖地送上門來了。
他心里百味雜陳,不知該說什么好。
轉念一想,在這件事上,從另一個角度上看,自家也算是以身做餌,引蛇出洞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嘛。
沒有白挨這一身傷。
接下來,宋恒關心的是陳少游會如何處理此事。
話說起來,陳少游就是與這左長老有些過節而已,眼下對方已然伏誅,等于告一段落,甚至可以翻篇了。
至于升仙會那邊,則是另外的事。
一時間,宋恒心思百轉,揣測不透,便吩咐丫鬟送來茶水點心等。
但見陳少游吃過幾片點心,隨即起身,往外走去。
宋恒忙問:“先生,你去哪里?”
“出城。”
“啊?你要去黑風崗?”
陳少游回首,語氣淡淡:“除惡務盡!方不負今夜好月色,千里快哉風。”
宋恒腳步踉蹌地奔出來,目送著那一道青衫磊落的身影飄然遠去,說不出的自在瀟灑。
靠在門口處,這老道不禁擊掌慨嘆:“修仙者,當如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