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外，早就站滿了吃瓜群眾，大家都在議論紛紛。

“唉，這家秀也真是不容易，可我算是聽清楚了，哪有這樣的事，老大考上高中了，現在不讓人家去上，非要讓他家老二去上，也不看看老二的鱉樣，能上明白嗎？”

“不對啊，老大平時那么聽話，今天怎么回事，敢跟家秀頂起來了？”

“對啊，我看，是他們這三個吸血鬼，壓榨得太狠了吧，也不看看，那丫頭都多大了，褲衩子還讓老大去洗，像話嗎，真是，還真是不知足呢……”

本來，拿好戶口本，就要出去，一聽外面這些議論，那楊家秀就有些吃味。

狠狠瞪了一圈，嘴里哼一聲，“管你們什么事，吃飽了撐的是不是，在這里嚼什么舌根子……”

說話的人，頭縮回去，一看這家人真的要去大隊部，都喜氣洋洋，先行往大隊部跑。

“哼，你個死東西，我就不信這個邪，就算你學了木工能怎么樣，就算學里給你免學費又能怎么樣，我就不信你平時就不花錢去買本子買寫字筆，哼，你還真以為你是孫猴子，什么東西都能變出來？讓你倒反天罡，好，好，這可是你說的……”

那楊家秀氣的身子亂抖，拿著手里的戶口本，差點都戳到王振的臉上。

王振若無其事，走在前面，最好能一次性斷絕關系，要不然以后有的是麻煩。

大隊部本就離他家不遠，也就幾分鐘的路，到的時候，剛好支書金大炮跟村長王有田都在。這王有田還自己親二伯，是自己的老爹的親二哥。

一看一家人氣哄哄來這里，這王有田先是一愣，然后一看門口圍著那些吃瓜的人臉上的笑意，就知道事情小不了。

“我說老四家的，你怎么氣成這樣，手里還拿著戶口本，你想干啥？”

“二哥，這個兔崽子想獨立門戶，今天我就成全他，你們給開個證明，他想凈身出戶，哼，讓他作鬧，我就想看看，他孫猴子能不能蹦到天邊，哼……”

王有田看看一臉若無其事的王振，又看看躲在楊家秀后面的老二和老三，就直搖頭。

“好吧，看來是這老大覺醒了啊，不是聽說，昨天傍晚，這老二老三設計，要把老大推水里淹死嗎，現在看老大這樣子，是沒有事了，真好，要凈身出戶，哈哈，這是好事。”

他沒理會七竅冒煙的楊家秀氣，倒是招一下手，把王振叫過去。

“老大，到底是咋回事，你給二伯好好說說，唉，你怎么要凈身出戶的呢？”

王有田看出了王振眼里決絕，裝模作樣過來問訊。

“二伯，還有金大伯，你們給我作證，我考上了縣一中，還是以咱鄉第一名的好成績考過去的，人家縣一中不僅免我學費，也供應我一個學期的伙食。

我娘他知道其中的好處，非要讓我把通知書讓給王勤，讓他去讀高中。

還有，這王勤跟王珍，聽說我要去讀高中，不能給家里繼續掙錢，也不能借著他們，就密謀，在我到坑邊去割草時，就想辦法把我推水里淹死，然后頂替我去上高中。

而我娘卻視而不見，還在我躺在床上垂死掙命時，不去叫醫生給我看，就這么硬挺。可是，家里的所有花銷，養的牲口，還有吃喝，可都是我假期時出去掙的啊。

現在又這樣，我剛一醒過來，就讓我立刻起來去割草喂羊，還說要是不去，就讓我滾出家門，不要再回來，我沒反駁一句，就拿牛皮鞭子抽我，我臉上身上都挨了好幾鞭子……”

也是，邊上的兩個兩個村干部，還有其他大隊部里的人，都看到，王振臉上的血檁子還在隱隱沁血。

一邊聽著王振訴說，兩個村干部，都一直搖頭，這都什么外月了，還有這種事？

說著話，王振的眼淚，不由自主就流出眼眶，那是絕望的眼淚。

“老大，你不哭啊，今天你們來了，我跟你金大伯，肯定會給你做主……”

王有田伸手按按王振的肩膀。

“老四家的，你做得可有些過火啊，你怎么能讓老二跟老三，至老大于死地呢，推坑里要淹死他，這可是一條人命啊。

而且老大平時的辛苦，和為你家的貢獻，難道你們都看不到？王勤，王珍，你們還真沒把你大哥當回事啊，你們穿得這么好，吃得白白胖胖，難道你們不知道是你大哥給你們掙來的？

我們是外人，說了沒用，現在既然你們都來了，我跟你支書，也了解了情況，那就給你們起草出戶證明，一旦這個證明蓋了章，那就再沒有挽回的余地。

老大，你想好沒有？還有，老四家的，你真的狠心，讓老子這么小，就離家？”

“哼，二哥，你別說了，只要你一碗水端平就行，他現在都敢頂撞我，以后啊，說不定還要打我呢，昨天的事，我不知道，老二老三說，是老大自己滑到水里去的，怎么可能是他們推他下水的……”

外面的人圍了里三層外三層，一聽這話，都笑出了聲，聲音還挺齊整。

“真是說的屁話，在坑邊割草的人，又不是只有你家老大，好多人都看到，現在還說人家是自己滑水里的，以我看呢，得報鄉里派出所才對，要不然……”

“你可別亂說話，這有關人命的事，人家可是一家人呢，唉，就是可憐這個老大了，這好好的考了個鄉第一名，還不能好好去念高中，要是我家的孩子，砸鍋賣鐵也讓他去讀書。”

那楊家秀朝外面看一眼，眼光惡狠狠，好似兩把刀。

外面的說話聲小下去。

“我再提醒你一遍，老四家的，你可想好了？這一簽了字，按了手印，以后這老大可就……”

“哼，別再廢話了，簽就簽，按就按，我真不信那個邪，離了他這個兔崽子，我們娘仨就要被餓死，哼……”

王振一直沒說話，眼淚流成河。

楊家秀不識字，還是王勤幫著簽好她的名字，手印是她自己摁的，用的力氣大，按出好好大一個紅坨坨，又丑又嚇人。

王振甩甩頭，擦出淚水，簽了字，按好手印，不再流淚。

之后，由大隊部的會計，騎上車子去鄉里蓋章，立新戶口本。

杠子鄉，離他們王營村只有不到五里地，會計在村長囑咐下，車子騎得飛快，沒一會兒就打了個來回。

回來時，王振拿到自己獨立出來的戶口本，而原本那個戶口本里，王振的名字已經被劃去，自此王振不再是那個戶口本上的人。

“謝謝二伯，謝謝金大伯跟李會計，下次回來，我給你們帶好吃的……”

“老大，你要去哪兒，沒地方住，我家你三哥不是沒在家，房子可以給你先住……”

“二伯，辛苦了，我要出去掙錢了，要不然，會被餓死的……”

他說話的時候，還看了一眼邊上站著的那娘三個，只是老娘一臉想不到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