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yè)修行道典,欲囊天下萬法?
開篇一行字,好大的氣魄!
季淵不由心頭一驚。
難道這大業(yè)一朝,如今當真將三教法統(tǒng),天下萬道盡數(shù)囊括,編纂成書,盡藏于內(nèi)了不成?
這也太...
看到季淵的神情變化,顧星燭便知他是被那開篇扉頁的話語唬住,于是出聲解釋:
“當今大業(yè),確實是古今未有之世,圣上也有氣吞寰宇,將旌旗插滿碧霄的雄心壯志。”
“可閻浮浩土、赤縣神州,廣袤無垠,包羅萬象,又有四海水屬、有塵寰天上、有九幽地道、亦有外道界天...”
“這些尚且不論,光是白山黑水的六朝余孽,如今都難以剪除、根治,再兼江南道法、衣冠之昌,甚至可以追溯至神話年間。”
“圣上...只能說任重而道遠。”
“不過不談這些,此法著實不差,若是能將其修行圓滿,不僅能得龍象伏虎之能,更能得一味鑄就第二大境‘內(nèi)景’的特性加身!”
“像這樣的法門,可不多見,也就是見你根基渾厚,吞吃筑基老藥竟可將其徹底榨干,一滴不剩,乃是天生的道材苗子。”
“不然我也不會請求父侯,將如此珍重的護道手段,傳于你手。”
如今的季淵,對于修行已經(jīng)不是一竅不通了。
正因如此,他才更知顧星燭所言的彌足珍貴。
看她確實是一心為自己著想,感慨之余,季淵又不由想到了自己的身份,頓時心中一涼。
眼前夜燭之下,少女明眸皓齒,一言一行,皆是為自己的前途考量。
若是待到來日,自己身份戳破,恐怕...不好糊弄。
而且就算是因為自己應下了與她的交易,不過是一個‘名頭’而已,她的態(tài)度...
是否也有些太好了?
可謂是一應所需,予取予求。
就好像是生怕自己因為修行不濟,便出了什么事端一樣。
但關于這些疑問腹誹,季淵并未選擇揭露,而是看向那篇武夫護道手段,趁著藥勁未散,逐一觀讀。
整篇不過百余字,卻是字字珠璣,配有圖文詳解,甚至內(nèi)藏靈蘊,每每觀之,都似在得真?zhèn)鳌?/p>
細細研讀之下,季淵不知不覺間,一整個心神便隨之沉浸入內(nèi),對于外物,置若罔聞。
時間流逝,燭火未熄。
“他竟第一次觀摩手書真跡,便能察覺得到其中真?zhèn)鳎攵ㄊ匦模缛纛D悟?”
不知何時,顧星燭已經(jīng)退至院中,而在她身畔,萬年侯顧天威眼神莫名,見得房中動靜,突然出聲感慨。
顧星燭聞言,微微頷首:
“也不枉費父侯一番苦心,親自勞心費神,于其中暗藏玄機,叫其一朝頓悟,可省數(shù)月苦功。”
聞聽此言,顧天威面帶幾分慍怒,冷嘲了幾聲:
“話雖如此,但有人能看懂其中苦心,有人卻只當作是驢肝肺。”
“這樣的手書,我又豈是第一次做?”
“只不過府中三代能爭些氣的,除了拜入道承的你,竟是一個也無,給他們機會,也不中用!”
“這樣下去,待我百年之后,竟是些蠅營狗茍,哪里能出得了一個挑大梁的。”
顧天威心中窩著火,對于兩個弟弟家存有怨氣。
他們只看到自己對一個女兒提點的外姓子青眼有加,甚至連侯府的繼承權(quán)都要分一杯羹,從而心懷怨懟。
卻沒有看見,似季淵這樣的待遇,二府、三府的每一個子嗣,只要是生下來,姓顧的,就都沒有缺過!
哪怕是他得了圣上臨摹之作的靈機,從而本命筑基,其他的萬年顧氏子侄,就沒有這等機會么?
他這侯府藏書庫顧氏子孫誰都能入,你不行,是你沒這緣法!
像是筑基老藥、銘刻了他心血的武道殺伐大篇手書...
每一個人,都沒缺過,哪怕耗費的都是侯府的家資!
只不過就像是人生來就有命貴命賤、三六九等一般。
這先天的資質(zhì),也是這樣。
二府的顧鴻羽,已經(jīng)算是三代除卻自己女兒之外,天資最是拔尖的。
饒是這樣,也不過只能吸收老藥的三四成藥性,光是排擠剩下的渣滓、余毒,都要耗費個月余光陰。
至于記載了殺伐手段、拳腳功夫、煉筋淬骨以氣養(yǎng)身的【筑基篇——龍蛇起陸】,這等在大業(yè)都要高門貴種,才能得圣上賜的筑基寶篇...
這些子侄更是如同霧里看花一樣,瞅不真切。
就算是有自己耗上心血,苦心銘刻的靈蘊一點點去引導,也是知之不詳,愚不可及,始終參悟不得。
哪怕這樣,顧天威都沒有放棄,仍舊給了他們一個機會。
不僅提攜入京營,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選拔進了只有個中翹楚,才能進入的‘演武堂’。
只要他們在里面磨練磨練,熬個三年五載有點底子,自己就暗中運作一番,給其填個上乘評價。
到時候候補個九邊重鎮(zhèn),白山黑水的閑職缺子,熬上個十幾年,調(diào)遣回玉京,也算是出頭了。
捫心自問,作為一個叔叔輩,顧天威自忖,自己可謂是將路給鋪到了家門口。
不能說叫他們得個多么光明的前途,但和玉京這么多勛貴之家,對于旁支別府基本都是漠然冷視,涇渭分明的態(tài)度相比,已經(jīng)是極為人性了。
可人心不足,蛇吞象。
正待萬年侯顧天威心緒起伏,心中不平之時...
啪!
那原本被顧星燭推掩而上的門扉,猛得被兩簇氣流震開,打在兩側(cè)門沿邊上,顫個不停!
隨即有周身氣脈竄升,面色紅潤的少年一步遞出,整個人彈射而起,只是殘影劃開,便如箭矢離弦,從屋內(nèi)沒了影子!
再回頭時。
已于院中,跨步出拳,猶如龍蛇之變,木雁之間,伏時靜如虎臥,動時似龍騰身!
儼然得了真?zhèn)鳎?/p>
月色映照下,宛若渾金璞玉之狀。
叫萬年侯顧天威見了,真真起了幾分愛才之心,不再將其視為自己女兒為了避開命數(shù),從而借為擋箭牌子,不入自己眼的凡夫俗子。
砰!
季淵參讀顧星燭所給的武道殺伐大篇,有著命書浸泡學宮多年的經(jīng)歷,再加上本命字筑基的加持,悟性可謂得天獨厚。
一時入了神思,待到將全篇圖文、字跡盡數(shù)研讀入心...
只覺五臟六腑,都好似遇火著身,沸騰起來,不由自主,便按照上面記載的養(yǎng)筋骨、壯氣脈的步驟,開始行功!
等到他靈息催發(fā),內(nèi)壯道身,衣袖獵獵炸響,一拳砸出,眼神復歸清明...
才發(fā)現(xiàn),自己這叫五臟六腑、周身氣脈都紊亂不已的一拳,竟被人生生擋住!
而后,一股子渾厚如淵的粗壯內(nèi)息,陡然入了自己氣脈,旦夕之間,便將一切后患盡數(shù)撫平。
“好小子!”
顧天威起掌,五指一攥,便搭住了季淵這一拳,繼而眸光游離,將其上下打量作罷,不由露出肯定:
“筑基四重,又添了此等護道手段,一郡貴種的嫡子驕孫,在你這個年歲,也就這般斤兩了!”
“明日隨我入京營,給你添個屬于你自己的出身、名頭,哪怕日后與侯府再無瓜葛...”
“待苦熬個三年五載,也能給你評個大業(yè)九邊、白山黑水的官補子,若立了功名,自己拜將封侯,也未嘗不可!”
“如何?”
季淵看到顧天威的欣賞之色溢于言表,心中一動,雖不知其中有什么關竅...
但想來,好處肯定少不了!
于是一口應下:
“多謝侯爺賞識!”
顧天威目露滿意,同時心中冷哼。
家里的小崽子不成氣候,大的只知覬覦他這一張位子。
既然如此...
他便扶持了這小子,真給他一個平臺,不僅叫他有望候補官身,爭個功名,還能與其他簪纓、貴種的后輩子侄攀關系,博交情...
又待如何?
這侯府的天,終究是他說的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