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剛漫過老巷的青石板路,就被雕花窗欞剪得細碎,灑在“槐序箋坊”的前廳里。原本陳列著舊書與文房四寶的空間,此刻已搖身變成熱鬧又雅致的成果展現場——數十根棉繩縱橫交錯地拉在梁下,一張張形制各異的箋紙垂掛其上,在晨風中輕輕舒展。槐黃的底色上刻著細膩的纏枝紋,靛藍的藍染箋暈著流云般的肌理,胭脂粉的箋紙綴著細碎的干花,墨黑的箋面上則留著蒼勁的題字,像把四季的色彩、兩座城的溫柔,都細細鋪在了世人眼前。
蘇念桂穿著月白色的中式上衣,衣襟繡著一小簇淡青色的槐花,她正踮著腳仔細調整每張箋紙的位置,指尖拂過紙面時動作輕柔得像怕驚擾了什么。當她的指尖落在一張“全家福箋”上時,眼里瞬間漫起溫軟的笑意。這張箋紙是陳阿姨的作品,米白色的底紙上,用淺棕色的刻刀細細刻著一家三口的輪廓,旁邊還點綴著幾棵小小的槐樹,雖然線條不算精致,卻滿是質樸的溫情。“這張要掛在最顯眼的地方,”蘇念桂回頭對身后的沈沐辰說,聲音里帶著笑意,“讓大家都能看到,老手藝里藏著的家的暖。”
沈沐辰穿著淺灰色的襯衫,袖口挽到小臂,手里拿著一疊手寫的標簽,正逐一貼在每張作品下方。他的字跡清雋,標簽上不僅寫著作品名和創作者,還特意附上了簡短的小故事——“李然·節氣箋:把二十四節氣,刻進日常的溫柔”“田中由紀·藍染槐花紋箋:大阪的藍與老巷的春,撞出的浪漫”“陳秀蘭·全家福箋:一針一線刻不盡,人間煙火最溫情”。貼到田中由紀的作品時,他頓了頓,想起這位東京箋屋的匠人特意跨越山海送來作品時的模樣,眼底漾起笑意,又在標簽末尾補了一句:“跨越千里的相遇,藏在紙間紋理里”。
前廳的另一側,顧言舟和林晚星正忙著布置互動區。兩張長條木桌上,整齊地擺放著簡易的刻刀、打磨光滑的梨木墊板、槐花粉染缸、盛著各色天然染料的小碗,還有一沓沓裁好的空白箋紙。“今天來的客人,都能體驗‘一分鐘刻箋’,”顧言舟拿起一把小巧的刻刀,示范著在紙上輕輕劃下一道弧線,“把自己的名字或小圖案刻在紙上,貼在成果展的‘留言墻’上,就能成為展覽的一部分。”林晚星則在旁邊擺放著幾張樣例,有刻著小愛心的,有刻著槐花的,還有簡單的姓氏紋樣,她笑著補充:“就算沒有基礎也沒關系,我們會在旁邊指導,保證每個人都能做出屬于自己的專屬箋紙。”
林曉月舉著相機穿梭在展廳里,鏡頭時而對準繩線上輕晃的箋紙,時而捕捉沈沐辰貼標簽時專注的側臉,時而定格顧言舟和林晚星忙碌的身影。陽光透過窗欞落在箋紙上,讓那些刻痕與染紋都鍍上了一層柔光,標簽上的字跡透著溫度,像在無聲訴說一個個關于傳承與相遇的故事。她按下快門,將這些瞬間定格,心里想著,等展覽結束,一定要把這些照片做成一本紀念冊,送給每一位參與其中的人。
上午九點,成果展開幕式準時舉行。沒有復雜的流程,只有蘇念桂簡單的致辭:“感謝大家來到這里,見證老手藝的新生。這些箋紙里,有我們對傳統的敬畏,有對生活的熱愛,更有跨越山海的情誼。希望今天,每個人都能在這里感受到紙間的溫柔。”話音剛落,掌聲便在小小的展廳里響起,清脆而熱烈。
開幕式剛過,客人就陸續涌了進來。最先到的是傳習班的學員們,陳阿姨穿著藏藍色的外套,拉著小區里幾位老姐妹的手,腳步輕快地走到自己的作品前,驕傲地揚起下巴:“你們看,這是我刻的全家福,蘇老師教的,不難吧?”她的手指輕輕點著箋紙上的人物輪廓,眼里滿是自豪,“以前總覺得老手藝離我們很遠,沒想到自己也能做出這么好看的東西。以后我教你們,咱們也能把家里的故事刻進紙里。”
老姐妹們圍著作品嘖嘖稱贊,王阿姨伸手輕輕摸了摸箋紙的紋理,感嘆道:“這手感真舒服,比買的賀卡有意義多了。”李阿姨則湊到標簽前,仔細讀著上面的小故事,讀完后立刻對蘇念桂說:“蘇老師,下一期傳習班什么時候報名?我也要參加,想把小孫子的樣子刻下來。”旁邊幾位阿姨也紛紛附和,蘇念桂笑著拿出登記本:“大家別急,都能報上名,下一期我們還會教大家做干花箋,更有意思呢。”
人群中,李然被一群年輕人圍了個水泄不通。他們手里都拿著之前推出的“老巷箋集”,臉上滿是期待。“李然老師,你的節氣箋也太好看了吧!”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女孩舉著箋集,眼里閃著光,“什么時候能量產啊?我想多買一些送給朋友。”另一個穿黑T恤的男生則問:“能不能做定制款手機殼?把節氣箋的圖案印在上面,肯定特別受歡迎。”
李然笑著拿出一個帆布包,從里面掏出幾個新設計的樣品,分給大家看:“大家的需求我們都收到啦!已經在和書店合作,下個月就能推出‘節氣箋文創套裝’,里面不僅有二十四節氣箋紙,還有手機殼貼片、手寫日歷,還有一枚小小的槐花紋印章,讓老手藝能天天陪著大家。”年輕人接過樣品,仔細端詳著,紛紛點頭稱贊,有人當場就預定了套裝,還有人提議:“能不能加一個冰箱貼款式?我想把春天貼在冰箱上。”李然一一記下大家的建議,眼里滿是動力:“我們會盡量滿足大家的需求,讓老手藝以更多樣子走進生活。”
不遠處,井上雅彥帶著一群東京來的游客走來。他們大多穿著輕便的休閑裝,手里都拿著東京箋屋的漂流箋,臉上滿是興奮。“大家慢慢找,”井上雅彥的中文比之前流利了不少,帶著溫和的笑意,“這些漂流箋都有對應的回信,就貼在那邊的展板上。”游客們立刻散開,在展板前仔細尋找起來。
一位扎著丸子頭的東京女孩突然歡呼起來:“我找到啦!”她手里拿著一張印著東京塔的漂流箋,指著展板上一張蠟筆畫,眼里滿是驚喜,“這是老巷小學生畫的,說想看看東京的櫻花,我要把櫻花照片寄給她,還要給她寄一張藍染箋。”旁邊一位戴眼鏡的男士也找到了自己的回信,那是一張槐黃箋,上面寫著老巷茶館周老板的寄語:“茶遇知音香更濃,紙逢知己意更長,歡迎來老巷品茶做箋。”他笑著對井上雅彥說:“這次來中國,不僅看到了美麗的風景,還收獲了這么珍貴的情誼,太有意義了。”
幾位東京游客被互動區吸引,走到桌前拿起刻刀,試著在箋紙上刻起來。其中一位女士刻了一朵精致的櫻花,小心翼翼地貼在留言墻上,旁邊用中文和日文寫下:“老巷的箋紙,是我在中國最美的記憶。”另一位男士則刻了“和平”兩個字,他對周圍的人說:“手藝無國界,希望這樣的交流能越來越多。”
一陣環佩叮當的聲響傳來,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只見林溪帶著漢服社團的姑娘們走來,她們穿著各式各樣的漢服,襦裙、曲裾、褙子,色彩艷麗卻不失雅致,發髻上插著自己做的箋紙發簪,發簪上綴著小小的干花,走起來時,箋紙發簪輕輕晃動,像一串串流動的風鈴,成了展覽現場一道亮麗的風景。
姑娘們走到展廳中央,拿出自己做的漢服主題箋紙——有的在箋紙上繡著精美的盤扣紋樣,有的用染料染出漢服的衣袂飄飄,還有的將漢服的領口、袖口輪廓刻在紙上,創意十足。她們把這些箋紙和東京的藍染箋放在一起拍照,鏡頭前,中式美學與日式美學相互交融,格外和諧。“這是東方美學的碰撞,太有意義了!”林溪舉著相機,一邊拍照一邊說,“以后我們還要做更多主題的箋紙,讓漢服文化和箋紙手藝一起傳承下去。”
展廳的角落里,周老板的“文旅聯名茶箋”展臺也圍滿了客人。茶箋套裝里,不僅有印著老巷茶館風景的箋紙,還有一小罐新炒的槐花茶,包裝上印著“紙香伴茶香,老巷藏時光”的字樣。“買一套茶箋,還能領到一張老巷茶館的優惠券,”周老板穿著藏青色的長衫,熱情地向客人介紹,“喝完茶,做張箋,帶走茶香和紙香,這趟老巷之旅才算圓滿。”
不少客人買走茶箋套裝后,便坐在旁邊的休息區,一邊泡著槐花茶,一邊在箋紙上寫下感悟。一位中年男士寫下:“老巷的慢時光,治愈了城市的喧囂。”一位母親帶著孩子,孩子用稚嫩的筆畫了一棵小槐樹,旁邊寫著:“我喜歡做箋紙,像在變魔術。”還有一對情侶,一起刻了一枚心形的圖案,貼在留言墻上,旁邊寫著:“紙短情長,歲月無恙。”留言墻很快就貼滿了五顏六色的手作箋,有稚嫩的筆畫,有娟秀的字跡,還有畫著笑臉、星星、槐花的小圖案,像一面繁花似錦的“記憶墻”。
午后的陽光漸漸變得柔和,成果展迎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蘇念桂的師父,年過八旬的張奶奶。張奶奶拄著拐杖,由弟子攙扶著走進展廳,花白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身上穿著一件深藍色的斜襟衫,眼神雖然有些渾濁,卻透著溫和的光。她慢慢走著,看著滿廳的箋紙,眼眶漸漸濕潤起來。
“當年我教你做箋,就怕這手藝斷了根,”張奶奶的聲音有些沙啞,卻充滿了感慨,她伸出枯瘦的手指,輕輕撫摸著一張槐黃箋的紋理,“那時候學做箋的人少,我總擔心,等我走了,這門手藝就沒人記得了。”蘇念桂握著師父的手,指尖感受到老人掌心的粗糙與溫暖,她紅著眼眶說:“師父,您看,老手藝不僅沒斷,還長出了新枝椏,不僅咱們中國人喜歡,連國外的朋友都趕來學習、交流呢。”
張奶奶點點頭,目光緩緩掃過展廳里的人群,看到年輕人認真刻箋的樣子,看到老人們欣賞作品的笑容,看到中外游客相互交流的場景,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拿起一張中日合璧箋,藍染的底色上刻著槐花紋樣,是田中由紀和蘇念桂合作的作品,指尖輕輕撫摸著藍染與槐黃交織的紋理:“手藝無國界,溫柔也無國界。這一張張箋紙,就是最好的證明。”
她轉身對圍過來的年輕人說:“做箋要慢,要靜,要用心。選紙要選韌的,染色要染勻的,刻刀要拿穩的,一點都急不得。就像做人一樣,要踏實,要真誠,要經得起打磨。”她頓了頓,眼里滿是期盼,“希望你們能把這份慢與暖,一直傳下去,讓更多人知道,老手藝不是過時的古董,是能陪著我們過日子的寶貝。”年輕人紛紛點頭,有人拿出筆記本記下張奶奶的話,有人握著老人的手說:“奶奶您放心,我們一定會把箋紙手藝傳下去的。”
夕陽西下時,金色的余暉透過窗欞灑進展廳,給每張箋紙都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成果展的留言墻已經貼滿了箋紙,密密麻麻的,像一面綴滿了星光的墻。蘇念桂、顧言舟、林晚星、沈沐辰和學員們、客人們圍坐在一起,手里拿著各自的作品,臉上都洋溢著滿足的笑容。林曉月站在人群中央,舉起相機,喊道:“大家看這里!”所有人都看向鏡頭,嘴角上揚,定格下這張珍貴的“全家福”。照片里,箋紙的光影落在每個人臉上,溫柔得像老巷的槐花雨。
顧言舟看著滿廳的成果,端起一杯槐花茶,輕輕抿了一口,感慨道:“還記得當初,我們只是想在書店里加一個小小的箋紙體驗區,讓更多人知道這門老手藝。沒想到,從一間小小的書店,到傳習班,到文旅體驗線,再到今天的成果展,我們做的不過是把老手藝從柜子里拿出來,放進生活里,放進人與人的相遇里。”
林晚星點點頭,手里拿著一張自己做的干花箋,上面綴著幾朵小小的槐花:“一開始還有人說,老手藝沒人喜歡了,可現在你看,這么多人愿意學、愿意做、愿意傳。以后,我們還要把成果展帶到更多地方,去其他城市,甚至去國外,讓老巷的箋紙,飄到更遠的山海,連起更多溫暖的相遇。”
沈沐辰看著標簽上那些短短的小故事,笑著說:“其實每張箋紙都是一個載體,承載著創作者的心意,也承載著人與人之間的情誼。以后我們可以搞一個‘箋紙漂流計劃’,讓更多人通過箋紙認識彼此,傳遞溫暖。”
蘇念桂望著滿廳的箋紙,想起師父的話,想起學員們的努力,想起中外匠人的交流,眼里滿是溫柔:“這就是老手藝的力量啊,它能跨越時空,連接你我,讓浮躁的心變得平靜,讓陌生的人變得親近。只要有人愿意學,有人愿意傳,這門手藝就永遠不會消失。”
風輕輕吹過,繩線上的箋紙輕輕晃動,發出細碎的聲響。紙香、茶香、槐花香交織在一起,漫滿了老巷的每個角落,也漫進了每個人的心里。這不僅是一場成果展,更是老手藝的新生禮——它證明了,老手藝從來不是陳列在博物館里的古董,而是能融入日常、溫暖人心的生活美學,是能跨越山海、連接中外的文化橋梁,是能代代相傳、生生不息的溫柔力量。
夜色漸濃,展廳里的燈光亮起,給箋紙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澤。客人們漸漸散去,卻都帶走了屬于自己的箋紙和回憶。蘇念桂和朋友們收拾著展廳,臉上依舊帶著笑意。他們知道,這不是結束,而是新的開始。老巷的箋紙,會像槐花一樣,年年歲歲,綻放出新的生機,飄向更遠的山海,連接起更多溫暖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