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聽雪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她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那雙赤紅的眸子。

那不是陳明的眼神。

是孤影的。

“快！快拉開他！”

徐克導演最先反應過來，大喊道。

幾個離得最近的工作人員如夢初醒，七手八腳地沖上前，死死架住陳明的胳膊。

陳明劇烈地掙扎著，手中的道具劍依舊死死地指向林聽雪的方向，手背上青筋暴起。

安然和蘇綰也沖了過來，安然嚇得淚水漣漣，還是張開手臂護在林聽雪前面。

蘇綰則冷靜得可怕，她迅速撥通了一個電話：“立刻聯系國內最好的心理干預專家，現在。”

現場亂成一團。

最終，還是武術指導張峰帶著幾個身強力壯的武行，用近乎搏斗的方式，才將陳明手中的劍奪下，并將他整個人強行拖回了休息室。

“砰！”

休息室的門被重重關上，將所有的喧囂隔絕在外。

陳明被按在沙發上，不再掙扎，他的眼神空洞，對外界的呼喚毫無反應，嘴唇依舊在無意識地翕動。

安然端著一杯姜湯，不知道該不該遞過去。

蘇綰站在角落里，在手機屏幕上飛快地滑動，一條條指令發出去，整個公關團隊開始運作，封鎖現場消息。

“陳明出不來了”，這個念頭像野草一樣在劇組里瘋長。

每個人路過那間休息室，都會下意識地繞開一點，目光里混著好奇和畏懼。

第二天，片場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陳明的情況沒有變化。

他蜷縮在休息室的角落，臉埋在陰影里，對周遭的一切都毫無反應，連眼皮都未曾掀動一下。

任何人靠近三米之內，都能感覺到一股陰冷氣息。

徐克無奈，只能暫停了他所有的戲份，整個劇組的拍攝進度因此陷入停滯。

林聽雪猶豫了很久，還是走到了休息室門口。

她想進去說幾句安慰的話，可當她的手搭在門把手上時，就從門縫里對上了陳明的視線。

她看到陳明眼里的陌生，那不是看她的眼神。

林聽雪的手指抽了一下，慢慢收了回來。

整個劇組陷入了僵局。

就在所有人都一籌莫展的時候，王安端著個紫砂茶壺，一步一步朝休息室走去。

他是組里的老前輩，也只有他，敢在這個時候去推那扇門。

他直接推門進去，沒理會安然和蘇綰投來的詢問目光。

休息室里，陳明坐在角落的陰影里，像一頭蟄伏的困獸。

王安沒看他，只是將茶壺放在桌上，拿出兩個茶杯，倒了兩杯普洱。

茶香在壓抑的空氣中彌漫開來。

他自顧自地坐下，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

“我年輕的時候，演過一個角色，一個眾叛親離的將軍。”

王安的聲音很平緩，就像是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舊事。

“那部戲拍了八個月，殺青那天，我穿著戲服回到家，看到我老婆，第一反應是拔劍。”

“當時就把她嚇得三天沒敢跟我說話。”

“后來啊，我花了小半年，才從那個角色里爬出來。那半年，我誰也不見，天天把自己關在屋里，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演員，還是那個該死的將軍。”

角落里的陳明沒有任何動靜。

王安也不在意，繼續說道：“后來我想明白了，角色是根繩子，你演得越好，它就把你捆得越緊。你想掙脫，就得找到繩子的另一頭，然后告訴自己，那不是你。”

他放下茶杯，目光終于落在了陳明身上。

“可有的人啊，是瘋子。他們不是被繩子捆著，他們是把自己變成了繩子，并打成了一個死結。”

王安靠回椅背，聲音陡然一變，先前那副過來人的溫和蕩然無存，他輕笑一聲，笑聲卻不帶半點暖意，反而透著戲謔。

他用上了戲中大反派的臺詞。

“孤影！”

這一聲，讓陳明僵硬的身體出現了微不可查的顫動。

王安盯著陳明，繼續用那屬于反派的口吻說道。

“你以為殺了所有人，她就能回來嗎？”

“你守護的那個可笑的道義，不過是你師父騙你的一個笑話。”

“你這一生，都活在謊言里。”

“你胡說！！！”

陳明豁然抬頭，眼睛里又燃起了那種赤紅的殺意。

“我師父的道，不容你玷污！”他從沙發上彈起，死死地盯著王安，房間里的空氣似乎都冷了下去。

王安非但沒有退縮，反而笑了起來，那笑容充滿了不屑與憐憫。

“你的道？你的道就是看著義兄滿門被屠，看著心愛的女人死在你懷里？”

“你的劍，連身邊的人都護不住，也配稱道。”

“閉嘴！”

陳明發出一聲咆哮，雙目赤紅，不顧一切地朝王安猛撲過去，仿佛要將他生生撕碎。

門外的安然和蘇綰聽到動靜，嚇得就要沖進來。

卻被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的徐克導演伸手攔住。

“別進去。”

“看下去。”

休息室里。

面對撲來的陳明，王安不閃不避。

他只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拍案而起，對著那雙被仇恨吞噬的眼睛，用盡全力地喊了一聲。

“陳明！”

“醒來！！！”

陳明的身體，在距離王安只有半米的地方僵住了。

王安一聲斷喝，像一盆冷水澆在陳明頭頂，他眼中的紅光黯淡下去，緊繃的肩膀垮了下來，殺氣蕩然無存。

意識慢慢回到了這具身體里。

他先是茫然地看著王安，又低頭看看自己攥緊的拳頭。

他用力眨了眨眼，眼底的瘋狂散去。

“噗通。”

陳明癱坐在地，渾身像是從水里撈出來一樣，大汗淋漓。

他劇烈地喘息著，許久，才抬起頭，用幾乎不成聲的氣音，對王安說道。

“……謝謝。”

王安也長出了一口氣，后背同樣被冷汗浸濕。

他走過去，拍了拍陳明的肩膀，語氣復雜。

“你是個天才，也是個瘋子。”

“記住，戲是演給別人看的，命是自己的。”

就在這時，一陣冰冷的機械音，在陳明腦中響起。

【警告：角色同步率過高，存在精神同化風險。】

【為保護宿主精神穩定，解鎖新功能——精神壁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