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沒有說話,沈譽卻覺得這孩子懂自己,心里不自覺地柔軟了一下。
別人家的弟弟都是混世魔王、皮小子,幸好劉淼這小子挺懂事的。
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他牽著劉淼的小手,回到了院子里。
他不忍心一個小小的孩子,這樣心事重重,會察言觀色。
孩子早熟固然可喜,但是早熟背后要經歷的陣痛,沈譽不愿劉淼承受。
于是盡量不在他面前展露大人之間一些骯臟的心思。
二人進到院子內,張啟川已經被劉玉萍奉到了上座,就連家中常喝的茶沫子,也換成了樣子不錯的粗茶。
沈譽面上看不清太多的表情,見劉玉萍在廚房中忙活,自己便不去摻和其中,而是彎腰坐在了張啟川對面的八仙桌上,手中也捧著一杯茶。
“過些日子就是春闈了,張兄不準備一下?”
靜默了會兒,沈譽終于開了口。
張啟川察覺到沈譽今日的心情不佳。
“再說吧!”
見對方不愿提自己的困難,沈譽也不會多問。
交友本就是如此。
他手指抵在茶碗上,一下一下的敲擊著碗邊緣。
劉玉萍熱情地招待了一頓飽飯給張啟川,然后就拉著劉淼說話去了,話題再也沒離開過他。
連著好幾天,見到劉淼回家,劉玉萍一定會問張先生怎么沒同他一起來。
幾日連著下來,就連劉淼都察覺到了不對勁兒。
莫不是大姐姐想跟二姐姐搶男人?
“阿姐,先生來不來是小事,倒是您怎么還不回家?”
小孩子童言無忌,一下子就把她給問的愣在了原地,沈譽和劉淑賢在一旁聽到了,也只當做自己什么也沒聽見,手上的活一點兒也沒放下。
劉玉萍已經帶著幾個孩子在娘家住了有一段日子了,也不說自己什么時候回去。
想到那天來的時候,她臉上的傷,應該也能猜出來,是為什么會回娘家。
“我……我是因為……”
“不管是因為什么,妹子你想去見張先生便去見,不要再打擾淼淼和淑賢妹子了!”
沈譽接過劉淼的話茬,毫不在意她面子的懟了回去。
劉玉萍被他這樣一懟,飄忽的心思才慢慢收攏了回來。
立馬換上了一副嘴臉。
“沈大哥,瞧你說的這是什么話啊,我關心先生不也是為了咱們淼淼著想嗎?”
沈譽眼皮子往上一掀,到底是為誰著想,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必多言。
…….
是夜,沈家的院子外響起了幾聲野鴨的叫聲。
沈譽睡的淺,被吵醒了以后睜開了眼睛。
木頭做的柵欄門,“吱呀”的響了一聲。
兩個身影匯合在一起。
第二天一大早,沈譽便病倒在了床上,上吐下瀉的不成人樣兒,連酒店都沒法去了。
劉淑賢看的直心疼,劉淼也守在他身邊,不肯去學堂上課。
他只要沈大哥好起來!
“沈大哥,這樣的話,今日你就不必再去酒店了,一切都交給我!”
劉淑賢打從心底里知道,沈大哥一向把賺錢看的比自己的命還重要,生怕他病的這樣厲害,還要去酒店忙活,于是率先斬斷了他的后路。
沈譽今日罕見地沒有反駁,而是乖乖聽話,躺在了炕上。
給他灌了藥出來,劉淑賢緊皺著眉頭。
“二妹妹,咱們今日不去長安大酒店幫忙嗎?”
劉玉萍看著躺在床上的沈譽,一臉擔憂地問劉淑賢。
劉淑賢嘆了一口氣,她明白姐姐的意思。
自從她回來以后,家中平白的添上了幾張嘴,家里本就不富裕,現在他們的頂梁柱沈譽病了,光是叫郎中的錢,就花光了積蓄。
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沈大哥的病還不知道要上多少日子才能好,要是不去酒店幫忙,她們家中唯一的來源就斷了。
“我瞧著也簡單,不如我也去幫沈大哥?”
劉玉萍終于找著了機會,熱切地向劉淑賢毛遂自薦。
“哎呦,大姐,你可能行嗎?
聽完劉玉萍的提議后,劉淑賢首先就不答應,畢竟長安大酒店是沈大哥一手打造出來的,哪怕沈大哥如今交給她在管理,她也不敢做主。
見自己的提議被妹妹懷疑了,劉玉萍并不氣餒,想要接著游說她。
“還是罷了吧!”
劉淑賢最后還是拒絕了劉玉萍。
一腔熱情就這樣被澆滅了,在劉淑賢看不到的地方,一轉身,劉玉萍的臉上就露出了一股不曾有過的恨意。
大碗大碗的藥被灌了下去,沈譽的身體還是不見好,反而有越來越加重的趨勢,一天中醒來的時間少,昏迷的時間多。
劉淑賢看著他這個樣子也是干著急,什么也干不了。
這幾日一大家子人坐吃山空,還有請郎中的錢,都似流水一般的花了出去。
家里更加的捉襟見肘。
“二妹妹,您看沈大哥如今都成這樣了,你還是讓我去酒店幫忙吧!”
劉玉萍知道劉淑賢現在頭疼,趕緊見縫插針的說道。
躺在炕上的沈譽耳朵里將兩個人的聲音,聽的明明白白,腦子里的思緒也是異常清晰。
長安大酒店是他耗了大心血,才做起來的,好不容易攢下來的名聲,一定不能交給別人,尤其是劉玉萍這個居心叵測的女人。
可是腦子再清楚,身上卻沒有一點兒的力氣,就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可是酒店里的吃食,你可都做得?”
劉淑賢已經隱隱有松動的感覺,劉玉萍也乘勝追擊,直接使出了自己的殺手锏。
“二妹妹,你忘了,我的手藝還是可以的!”
劉淑賢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既然姐姐你如此好心,那明日我便安排你去酒店里試試吧!”
見劉淑賢終于松了口,劉玉萍高興地連回答都帶著顫音。
躺在炕上的沈譽身子繃德緊緊的,帶著最后一股倔強,在聽到劉淑賢被劉玉萍騙了的回答后,頓時像是泄了氣的皮球。
本來身上就沒勁兒,這下更是覺得疲倦至極,只有腦子在不斷地旋轉著。
沈譽覺得現在的自己,就像是被困在了一個隱形監獄中的困獸,無論怎么掙扎都不能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