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軒離開后,永樂宮內殿陷入一片沉寂。鳳瑤緊緊攥著那份名單,仿佛握著滾燙的炭火,又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名單上的每一個名字都像是一把鑰匙,可能打開通往真相的大門。
“夜川,”她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孤注一擲的光芒,“我們去西郊別苑?!?/p>
夜川眉頭瞬間鎖緊,斬釘截鐵地反對:“不行,殿下,二皇夫的別苑守衛(wèi)森嚴,而且我們不清楚對方在暗處布置了多少人手,貿然前去,實在太過危險?!?/p>
“正是因為他們守衛(wèi)森嚴,才不會料到我回去,燈下黑懂不懂?”鳳瑤難得地堅持己見,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執(zhí)拗,“白子瑜說了,證據要自己去找。宇文軒給了我們線索,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它溜走嗎?皇姐等不了那么久!”
她看著夜川,眼神里混合著懇求與不容置疑的決心:“前面即使是刀山火海我也必須去?!?/p>
夜川沉默地注視著她,眼前的少女,明明臉色蒼白,身形單薄,卻眼神堅定,不容置喙,他知道,他攔不住她了,那好吧,那不管怎樣拿生命去保護她,夜川暗暗下定決心。
“是。”最終,他從喉間擠出一個字,妥協(xié)了。但他緊接著補充,聲音低沉而堅決,“屬下隨行。一切,聽我指令。”
是夜,月黑風高,正是夜行者最好的掩護。
兩道身影悄無聲息地避開巡邏的侍衛(wèi),利用宮墻的陰影和早已摸清的路徑,再次成功潛出皇宮。夜川在前引路,他對京城街巷的熟悉程度遠超鳳瑤的想象。
西郊相較于繁華的東市,顯得格外僻靜。二皇夫的別苑坐落在一條幽深巷子的盡頭,高墻深院,朱門緊閉,只有門口兩盞風燈在夜風中搖曳。
躲在遠處巷角的陰影里,鳳瑤看著那高大的院墻,方才的勇氣泄了一半,手心開始冒汗,這和她平常溜出宮玩完全不是一回事。
夜川觀察了片刻,低聲道:“墻高丈二,內有惡犬,暗哨至少三處?!彼聪蝤P瑤,“殿下,現在回去,還來得及?!?/p>
鳳瑤咬了咬下唇,皇姐蒼白的面容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她用力搖頭:“不?!?/p>
夜川不再多言。他選了一處樹木枝葉較為茂盛、遠離燈光的位置,低聲道:“得罪了,殿下?!?/p>
不等鳳瑤反應過來,他有力的手臂已攬住她的腰肢。鳳瑤只覺得身體一輕,腳尖瞬間離地,夜風從耳邊呼嘯而過,視野中的墻面急速下降。她下意識地緊閉雙眼,緊抱夜川,心臟提到了嗓子眼。不過一息之間,雙腳便已踏上了堅實卻陌生的地面——墻內。
整個過程快得不可思議,夜川的動作輕盈如羽,落地時連一片落葉都未曾驚動。他迅速松開手,剛剛腰上突如其來的力道讓他喉結一動,險些失了分寸,退后半步,恢復了侍衛(wèi)應有的距離,仿佛剛才那短暫的逾矩從未發(fā)生。
鳳瑤驚魂未定地睜開眼,臉頰還有些發(fā)燙,也不知是嚇的還是別的緣故。她定了定神,才發(fā)現自己正站在一處假山背后,前方是黑黢黢的庭院和隱約的亭臺樓閣。
“跟著我,腳步放輕?!币勾ǖ穆曇魤旱脴O低,幾乎融在風里。
夜川如同真正的暗夜之王,對潛行、隱匿、規(guī)避危險有著野獸般的本能。他總能先一步發(fā)現巡邏的護衛(wèi),帶著鳳瑤提前躲入樹叢、假山或廊柱的陰影里;在經過一處月亮門時,他甚至隨手彈出兩顆石子,遠處便傳來兩聲悶響,以及惡犬被打暈倒地的細微動靜。
鳳瑤跟在他身后,學著他的樣子,踮著腳尖,屏住呼吸,在巨大的恐懼和奇異的刺激感中,一步步深入這座龍?zhí)痘⒀?。她看著夜川寬闊而可靠的背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他的“守護”二字,究竟意味著怎樣可怕的專業(yè)能力和絕對的專注。
根據宇文軒名單上的提示和夜川之前的探查,他們的目標是位于別苑西北角的一處獨立庫房。那里據說是二皇夫存放一些“私人物品”的地方。
越靠近庫房,守衛(wèi)越發(fā)嚴密。就在他們穿過一片竹林,即將抵達目的地時,前方拐角處傳來了腳步聲和對話。
“都打起精神!主子吩咐了,這幾日尤其要當心!”
“頭兒,至于嗎?誰還敢來這兒撒野。”
“少廢話!讓你守著就守著!”
兩名護衛(wèi)一邊說著,一邊朝他們藏身的竹林走來。
鳳瑤瞬間僵住,血液都涼了半截,下意識地抓緊了夜川的衣袖。
夜川反應極快,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將她輕輕一帶,兩人便隱入一叢茂密的鳳尾竹后,空間狹小,她幾乎能感受到他胸膛傳來的溫熱和沉穩(wěn)的心跳。他另一只手已按在劍柄之上,眼神在黑暗中銳利如鷹,緊盯著那兩名越來越近的護衛(wèi)。
就在鳳瑤以為躲不過,即將暴露之時,夜川動了。他如同蓄勢待發(fā)的獵豹,身形一閃而出,動作快得只剩一道殘影。鳳瑤只聽到兩聲極其輕微的悶響,像是布帛被快速撕裂的聲音,接著便是重物倒地的聲響。
不過眨眼之間,夜川已回到她身邊,氣息平穩(wěn),仿佛只是隨手拂去了肩上的落葉。
“解決了?!彼驼Z,拉著還有些發(fā)懵的鳳瑤,迅速越過那兩名昏迷的護衛(wèi),來到了庫房門口。
庫房的門上掛著一把沉重的銅鎖。夜川觀察片刻,從發(fā)間取下一根看似普通的烏木發(fā)簪,在鎖孔內輕輕撥弄了幾下,伴隨著一聲細微的“咔噠”聲,銅鎖應聲而開。
庫房內堆放著不少箱籠。兩人借著窗外透進的微弱月光,開始小心翼翼地翻找。里面多是些金銀玉器、古玩字畫,并未發(fā)現與炎玉粉直接相關的東西。
就在鳳瑤開始感到失望時,夜川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發(fā)現了一個半開的木匣。他示意鳳瑤過來,借著微光,可以看到匣底殘留著一些灰白色的粉末。
夜川用指尖沾取少許,仔細辨認,又湊近鼻尖輕嗅。
“是它?!彼隙ǖ貙P瑤點頭,“與祭天臺殘留物,以及之前在別苑外發(fā)現的粉末,成分一致。”
雖然沒能找到大量的炎玉粉,但這殘留的痕跡,無疑是一個重大的突破!它將二皇夫別苑與祭天臺的爆炸,更緊密地聯(lián)系在了一起!
鳳瑤心中一陣激動。
“此地不宜久留,走?!币勾ó敊C立斷,將木匣恢復原狀,拉著鳳瑤迅速撤離。
回程比潛入順利得多,當兩人再次翻出高墻,踏上來時的小巷時,鳳瑤才感覺自己重新活了過來,后背已被冷汗浸濕。她回頭望了一眼那森然的別苑,又看向身旁沉默如山的夜川。
這一次,她沒有說謝謝。有些東西,已經超越了言語。
她只是將手中緊緊攥著的那一小包夜川方才小心收集起來的粉末證據,握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