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沉,永樂宮偏殿內(nèi)燭火通明。鳳瑤將夜川與宇文軒召集于此。白子瑜雖未親至,他整理的律法要點與判例已由宮人送至案頭。
信息在此刻匯聚、碰撞。
夜川率先開口,言簡意賅,簡潔而關(guān)鍵:張誠,工部司匠,負(fù)責(zé)祭天臺東南角石作校驗,爆炸前三日,曾繞道西郊,接近二皇夫別苑。目前照常在工部點卯,今日下值后去了南城家中,未曾去往他處。其家中有老母臥病,幼子年幼,居住環(huán)境窘迫。
宇文軒查到的信息就詳細(xì)的多:張誠,祖籍隴西(與二皇夫同鄉(xiāng)),其父曾為李氏家將,早亡。張誠本人嗜賭,在京城如意坊欠下巨額賭債,利滾利已達(dá)三百兩之巨。然而,就在祭天大典前約半月,其所有債務(wù)被一個名為昌隆貨棧的賬戶一次性還清。經(jīng)查,該貨棧與隴西李氏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此外,其母患有心疾,需長期服用一種名為血竭的昂貴藥材方能續(xù)命,而張誠的俸祿根本無力承擔(dān)。但近兩月來,其母藥未斷過。
白子瑜送來的典籍則靜靜攤開,上面清晰標(biāo)注著前朝類似冤案的翻案要點,以及物證合法性、孤證不立等核心律法原則。
三條線索,如同三把利劍,劍尖精準(zhǔn)地指向了同一個人——張誠。一個被債務(wù)與親情綁架,很可能被李玄利用,在祭天臺做下手腳的關(guān)鍵棋子!
鳳瑤眼中銳光一閃,正欲下令連夜控制張誠,以免夜長夢多。
突然!
殿外傳來一聲極輕微的布谷鳥叫聲——這是夜川布下的暗哨發(fā)出的最高級別的預(yù)警!
幾乎在聲音響起的瞬間,夜川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掠至殿門旁,凝神細(xì)聽。不過兩息,他猛地轉(zhuǎn)身,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殿下,剛收到消息。李玄似乎察覺到了我們的調(diào)查,已派出一隊死士,正快馬趕往南城!”
他的目光如鷹隼般鎖定鳳瑤:“他們的目標(biāo),是張誠全家。滅口。”
空氣瞬間凝固。
宇文軒搖扇的手一頓,眉頭蹙起:“李玄的反應(yīng)好快!”
鳳瑤的心臟猛地一縮,一股寒意沿著脊椎竄上。她腦海中瞬間閃過張誠那病重的老母和年幼的孩子,以及李玄那毒蛇般的作風(fēng)。殺人滅口,斬草除根!
不能再按部就班了!
“計劃改變!”鳳瑤倏然起身,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夜川,我們立刻去南城!必須在他們之前趕到!”
她看向宇文軒:“宇文公子,煩請你的人在外圍策應(yīng),若有變故,隨時接應(yīng)!”
“好!”宇文軒收起玩世不恭,立刻應(yīng)下。
沒有片刻遲疑,鳳瑤與夜川如同融入夜色的兩道影子,迅速潛出皇宮,直奔南城陋巷。夜川對京城街巷了如指掌,帶著鳳瑤在狹窄的巷道中飛速穿行,夜風(fēng)在耳邊呼嘯。
當(dāng)他們堪堪抵達(dá)那條充斥著貧瘠氣息的巷口時,正好看見幾個黑影如同索命的無常,悄無聲息地摸向了張家那扇破舊的木門!
“上!”鳳瑤低喝。
夜川的速度快到了極致,在那些黑衣人破門而入的剎那,他已如一道黑色閃電后發(fā)先至!劍未出鞘,僅憑劍鞘精準(zhǔn)狠辣的點、戳、撞,便聽幾聲悶響,沖在最前面的兩名黑衣人應(yīng)聲倒地。
屋內(nèi)的張誠正抱著嚇得瑟瑟發(fā)抖的幼子,面對驟然闖入、刀鋒寒光閃閃的殺手,已然絕望地閉上了眼。
預(yù)想中的疼痛并未到來,他只聽到幾聲重物倒地的聲音和一聲壓抑的慘嚎。
他驚恐地睜開眼,只見一道玄色身影如磐石般擋在他家徒四壁的廳堂門前,而門外,站著一位披著深色斗篷、面容在昏暗光線下有些模糊,卻氣質(zhì)卓然的少女。
鳳瑤掀開兜帽,目光掃過地上癱軟的黑衣人和被夜川制住、卸了下巴的首領(lǐng),最后落在面無人色的張誠臉上。
“張誠,”她的聲音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帶著一種能安定人心的力量,也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現(xiàn)在,你看到了。他們不僅要你死,還要你全家給你陪葬。”
張誠看著眼前如同神兵天降的兩人,又看看地上那些明顯是來取他性命的黑衣人,最后看向角落里嚇得縮成一團(tuán)的老母和孩子,巨大的恐懼和后怕如同冰水澆頭,讓他渾身抖如篩糠,心理防線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后,徹底崩塌。
鳳瑤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語氣不容置疑:
“想活命,就把你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