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的朝堂爭斗讓鳳瑤透不過氣,她再次溜出宮墻,踏入喧囂的東市。與第一次純粹的新奇不同,這次她像是掙脫牢籠的困獸,迫切地需要這人間的煙火氣來證明自己還活著。
夜川依舊如影隨形,沉默地守護在側。只是這一次,他的目光在掃過某個巷口時微微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移開。
鳳瑤在一個賣糖畫的攤子前駐足,看著老藝人嫻熟地勾勒出飛鳳的圖案。
“要這個。”她指著糖畫,語氣帶著久違的輕快。
就在老藝人將糖畫遞過來,鳳瑤伸手去接的瞬間——
“小心!”
夜川厲喝一聲,猛地將她往身后一拽!
一道寒光擦著她的衣袖掠過,“叮”的一聲釘在身后的木柱上,是一支淬了毒的短箭!
人群頓時大亂,驚叫聲四起。
夜川已拔劍出鞘,將鳳瑤牢牢護在身后,目光如鷹隼般鎖定不遠處一個正在逃竄的黑影。他沒有立刻去追,首要任務是確保鳳瑤的安全。
“沒事吧?”他快速掃了她一眼,聲音緊繃。
鳳瑤驚魂未定,心跳如鼓,下意識地抓緊了他的衣袖,指尖冰涼。“沒、沒事。”
就在這時,宇文軒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臉上慣常的笑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肅。他快步上前,目光掃過那支毒箭和驚惶未定的鳳瑤,眼神一沉。
“跟我來。”他簡短地說,不容置疑地引著他們迅速拐進旁邊一條僻靜的死胡同,推開一扇不起眼的木門,是一處看似普通的民宅內院。
“這里安全。”宇文軒關上院門,背靠著門板,看向夜川,“看清了嗎?”
夜川收劍入鞘,冷聲道:“一人,身手一般,像是試探。”他看向鳳瑤被抓出褶皺的衣袖,眸色深沉。
鳳瑤這時才徹底回過神,一股后怕與憤怒涌上心頭。光天化日,天子腳下,竟有人敢當街行刺!這已不僅僅是警告,而是**裸的殺意!
“是李玄?”她聲音微顫,卻不是害怕,而是氣的。
“十有**。”宇文軒走到她面前,難得正色道,“殿下近日風頭太盛,又折了他一員大將,他這是狗急跳墻,想給您一個深刻的教訓。”他頓了頓,補充道,“放心,尾巴我已經讓人去處理了,保證干凈。”
鳳瑤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她看向夜川,他依舊站在她身側,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剛才若不是他……
“謝謝。”她輕聲說,這一次的感謝,與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帶著劫后余生的依賴與觸動。
夜川微微搖頭,目光落在她依舊有些蒼白的臉上,低聲道:“屬下失職。”
“不,你做得很好。”鳳瑤肯定道。她忽然注意到他右手手背上有一道細微的血痕,想必是剛才推開她時,被什么劃傷的。“你受傷了!”她驚呼。
夜川看了一眼,渾不在意:“小傷。”
鳳瑤卻不由分說,從懷中掏出自己的絹帕,小心地替他擦拭了一下滲出的血珠。她的動作很輕,指尖帶著微微的顫抖。夜川身體一僵,卻沒有躲開,感受著她指尖的溫度和那份笨拙卻真誠的關切,耳根默默泛紅。
一旁的宇文軒看著這一幕,眼神復雜,最終化作一聲輕嘆,轉身去檢查院門。
經過這番驚嚇,鳳瑤也沒了繼續閑逛的興致,但也不想立刻回那個冰冷的皇宮。三人在這處小院里稍作休息,宇文軒不知從哪兒弄來一壺熱茶和一些點心。
氣氛有些沉悶。鳳瑤捧著茶杯,看著院子里一方小小的天空,忽然覺得,能這樣安然地坐著,身邊有可以信任的人,已是難得。
回去的路上,暮色漸沉。經過一個燈籠鋪時,鳳瑤再次停下了腳步。她依舊選了那盞繪著疏朗星河的素白燈籠。
宇文軒看著那盞燈,挑眉:“殿下還真是……念念不忘。”
鳳瑤沒有理會他的調侃,只是對夜川說:“把這個帶給白子瑜。”她頓了頓,補充道,“就說……多謝他之前的指點,這盞燈,或許能為他那清冷的觀星臺,添一點人間燈火。”
這一次,夜川接過燈籠,沒有立刻應聲,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
宇文軒搖著扇子,望著宮墻的方向,語氣意味不明:“星官大人……倒是好福氣。”
鳳瑤提著給知夏她們帶的蜜餞和泥人,走在回宮的路上。經歷了一場生死危機,又在這市井煙火中感受到了無聲的守護和復雜的情誼,她的心境與第一次出宮時已截然不同。
危險如影隨形,但身邊這些看似立場各異的人,卻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以各自的方式,站在了她的身邊。
這趟出宮,不再只是散心,更像是一次淬煉。而她帶回宮的,也不僅是禮物,還有更加堅定的決心,和一絲悄然滋長、連她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情感萌芽。
與此同時,西郊別院
手下戰戰兢兢地匯報了市集行動失敗,三公主被其侍衛所救的消息。
李玄沒有動怒,反而若有所思。“夜川……”他重復著這個名字,心底那股扭曲的占有欲再次升騰。連一個侍衛都能碰觸她、保護她?
他看向手下,語氣平靜卻令人毛骨悚然:“傳令下去,下次行動,我要活的。傷了她無所謂,但必須留一口氣。”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皇宮的方向,像是宣告,又像是自語:“鳳瑤,你最好一直這么倔強。你越是不屈,把你踩進泥里的那一刻……才越有滋味。你的人,你的命,你的一切,最終都該由我來決定是珍藏,還是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