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鳳瑤卻毫無睡意,糧種案如同巨石壓在心口。她屏退左右,獨自在殿中踱步,最終停在那幅巨大的鳳臨國輿圖前,目光落在那幾個受災的郡縣上。
“不能再等了。”她輕聲自語,眼中閃過決然,“我必須親自去弄個明白。”
翌日一早,她便去求見女帝。
“母帝,兒臣懇請親自前往受災郡縣,查明糧種真相,安撫百姓,彌補過失。”鳳瑤跪在御書房冰冷的地面上,聲音堅定。
女帝從奏章中抬起頭,深邃的目光審視著她:“你可知道,此時離京,意味著什么?”
“兒臣知道,此時離朝,朝中必有非議。但兒臣不怕,兒臣要去。躲在宮中空自辯白,不如親眼去看看百姓疾苦,實地考察,尋找彌補之策,再親手去抓住那些蛀蟲,給百姓一個交代!”鳳瑤抬起頭,眼神清亮,帶著不容置疑的執拗,“請母帝給兒臣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女帝沉默片刻,終是揮了揮手:“準奏。但需隱秘行事,多帶護衛。”
“謝母帝!”
永樂宮內,鳳瑤召來了夜川和宇文軒。
“我要去北地三郡。”她開門見山。
宇文軒眉頭立刻蹙起:“殿下,此時離京,絕非良策!朝中局勢未穩,你這一走,豈不是將主動權拱手讓人?二公主只需在京城稍作運作,便能將畏罪潛逃、無力面對的罪名扣死在你頭上!”
“正因如此,我才必須去!”鳳瑤看著他們,語氣不容置疑,“在京城,我們只能看到被篡改的文書,聽到被引導的言論。只有到了地方,才能找到他們動手腳的鐵證!宇文軒,你留在京城,幫我穩住局面,拖延時間,可能做到?”
宇文軒看著她眼中不容置疑的火焰,知道勸阻無用,只得嘆了口氣,折扇在掌心一敲:“既然殿下心意已決,臣自當盡力。京城這邊,我會放出風聲,說殿下因憂思過甚,鳳體欠安,在宮中靜養。希望能瞞過一些時日。”
“好。”鳳瑤點頭,隨即看向一直沉默的夜川,“夜川,你隨我同去。我們微服而行,不能暴露身份。”
夜川沒有任何猶豫,單膝跪地,聲音沉穩如磐石:“臣,誓死護衛殿下周全。”
臨行前,鳳瑤猶豫再三,還是去了一趟司天監。 她站在那百步階梯之下,仰望那扇緊閉的大門,最終沒有上去,只讓守門的小童代為傳話,詢問北地三郡近期的天氣與土質情況。
幾個時辰后,一份工整嚴謹的報告被送到了永樂宮。報告詳細列出了未來半月北地三郡的晴雨預測、各地土質特點及宜種作物分析,數據詳實,推論有據,末尾附注:“司天監依據典籍及星象觀測整理,僅供參考。”
通篇公事公辦的語氣,沒有一句多余的話,甚至沒有落款。鳳瑤握著那份報告,心里莫名地有點不是滋味,卻又不得不承認,這份報告對她此行至關重要。
兩日后,一對風塵仆仆的“兄妹”出現在了通往北地官道旁的一間簡陋茶寮。 鳳瑤穿著粗布衣裙,用頭巾包住了大半容顏。夜川則是一身利落的短打,皮膚刻意涂抹得黝黑,腰間佩著一把不起眼的短刀,儼然一個沉默寡言的護衛兄長。
“哥,喝點水。”鳳瑤將一碗粗茶推到夜川面前,努力適應著新的身份。
夜川身體微僵,接過碗,低聲道:“多謝。”他幾乎不敢看她的眼睛,那聲“哥”讓他心頭泛起奇異而洶涌的波瀾。
就在這時,旁邊幾個行商的議論聲傳入他們耳中。
“聽說了嗎?這次朝廷發的糧種,可坑苦了北邊那幾個縣的人!”
“可不是嘛!我有個親戚在那邊,說是苗都死光了,今年怕是要餓死人了!”
“唉,說是那位在宮里養尊處優的三公主搞出來的好事,真是造孽啊……”
“噓!小聲點,不要命了!”
鳳瑤端著茶碗的手微微顫抖,指節泛白。夜川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情緒,在桌下輕輕碰了碰她的腳,遞過一個安撫的眼神。
鳳瑤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壓低聲音,對夜川道:“看來,情況比我們想象的更糟。我們必須盡快趕到受災最重的清源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