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了司菀的動作,司清嘉肝膽俱裂。
她再也顧不得紅腫不堪的額頭,好似受了極大的驚嚇般,雙目暴凸,踉踉蹌蹌,直奔司菀而來。
而司清嘉越是驚惶,司菀就越能斷定,這串佛珠有問題。
她側(cè)身閃躲,腳步也靈活。
一時半會兒間,司清嘉根本抓不住司菀。
而她跑得越快,身上汗?jié){便越重。
相應(yīng)的,臭氣就越濃。
到了后來,司清嘉也意識到這一點。
她大受打擊,僵立在原地,不明白老天爺為何要這么折磨她?
分明給了她卓然拔群的天賦,讓她有機會攫取更多的氣運,卻又偏愛司菀,讓后者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壞她的計劃;
分明讓她擁有了牡丹香氣,卻被阿魏的惡臭毀了個徹底;
分明讓她找到了朱砂蟲,吸引墨龍睛魚王,可那魚王卻不知好歹,將佛珠甩上岸,害她被司菀抓住把柄。
面對接連不斷的挫折,司清嘉再不復(fù)往日的自信,甚至開始懷疑:她真能擁有鳳凰命格,成為大齊最尊貴的皇后嗎?
恍惚間,她看見秦國公沖上前,高高揚起手,一耳光扇在她臉上!
在帝妃跟前教訓(xùn)女兒,竟是連公府的體面都不要了。
皇帝面帶詫異,與趙德妃對視一眼。
徐惠妃也轉(zhuǎn)動著腕間的絞絲鐲,尷尬的別開視線。
司清嘉額頭被佛珠打得不輕,隱隱滲出血絲,再加上她膚白,左臉便更顯腫脹,就連牙齒都松動些許。
可見秦國公這一巴掌,用了多大的力氣。
“司清嘉,你還沒鬧夠嗎?別再丟人現(xiàn)眼了。”秦國公咬牙切齒。
要是早知道如此,他寧愿稱病,也好過入宮,顏面掃地。
他都不敢想,在圣上眼中,秦國公府究竟會是何等烏糟不堪的亂象。
“父親——”
司清嘉滿臉不敢置信,豆大的淚珠撲簌簌往下落,哭得梨花帶雨。
秦國公卻生不出半點憐惜。
他惡狠狠的瞪著司清嘉,眸底充斥著濃濃鄙夷。
仿佛在說,妾生的下賤胚子,就是上不得臺面。
司菀好整以暇,欣賞著這副父女反目的精彩戲碼。
趙德妃抬了抬下顎,示意她收斂些,免得被秦國公記恨。
司菀倒是不懼。
畢竟,秦國公從來沒有當(dāng)父親的自覺,她早就習(xí)慣了。
可司清嘉好似還沒能接受現(xiàn)實。
以往秦國公在嫡出的孩子面前,確實像個慈父,那是因為嫡子嫡女的利用價值天生就高于庶子庶女,更遑論三人背后還站著太師府,若不出意外的話,也無須為他們的前程憂心。
但當(dāng)司勉惹上官司,司清嘉屢屢觸犯天顏后,秦國公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他再也維系不住慈父的假面。
對待有污點的孩子,如同對待仇人一般,無比嚴(yán)苛,堪稱無情。
皇帝揉按著脹痛的額角,實在看不下去了,開口勸道:“長鈞,你莫要激動,有話好好說。”
秦國公身為臣子,自然不敢違拗皇帝的意思,強忍住翻涌不休的怒火,點頭。
皇帝看向司菀,道:
“二姑娘,好端端的,拿那串佛珠作甚?還不交給大姑娘?”
皇帝只以為司家姐妹不合,司菀搶奪佛珠,是想讓司清嘉身上惡臭更加明顯,當(dāng)眾出丑,下不來臺罷了。
卻不知佛珠內(nèi)部,另有一道精巧絕倫的機關(guān)。
司菀指腹來回?fù)芘鹬椋惺艿狡渲幸幻杜c其他佛珠的差異,唇角微勾。
她道:“陛下,這串佛珠內(nèi)有乾坤,只怕不像大姐姐說的那么簡單。”
吞服玄雁卵后,司清嘉的氣運值確實有所回升,但與最初的九十點相比,四十五點就有些不夠看了。
司菀也不必顧及那么許多,直接拆穿她的陰謀詭計便是。
“司菀!”司清嘉驚聲尖叫,心虛又恐懼。
秦國公也意識到不妥,軟了語氣,“你這孩子是生了癔癥不成?怎么說起胡話了。”
司菀沒理會秦國公父女,徑自往前走,將其中那枚內(nèi)部中空的佛珠取下,奉給皇帝。
“要是臣女沒猜錯的話,這枚佛珠中藏了不少朱砂蟲粉,用以吸引墨龍睛蝶尾,營造出福澤深厚的假象。”
司菀每說一個字,司清嘉面色便蒼白一分。
完了!
全完了!
她方才說,魚王叼取佛珠的原因,是她無意間沾染的朱砂蟲粉,但司菀找出這粒中空的珠子,毫不留情拆穿了謊言,司清嘉怎能不怕?
她兩腿發(fā)軟,竟是站都站不穩(wěn)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皇帝捏住佛珠,對著陽光仔細(xì)瞧了瞧,果然發(fā)現(xiàn)內(nèi)部的機關(guān)。
他掃也不掃司清嘉,冷冷道:“孝安郡主,你可知,自己犯了欺君之罪?”
司清嘉叩首,絲毫不敢吝惜力氣,腦袋磕得砰砰作響,大理石制成的橋轉(zhuǎn)也染上了殷紅血色。
皇帝向來寬仁,卻并非任人愚弄的傀儡。
司清嘉偽造祥瑞之舉,堪稱大不敬,已經(jīng)觸犯了十惡重罪,即便不是死刑,流刑也是免不了的,甚至還有可能帶累親族。
秦國公被嚇得魂飛魄散,跪地求饒,“陛下,這孽女的所作所為,微臣同樣被蒙在鼓里,茫然不知啊!”
皇帝沉聲呵斥:“常言道:子不教父之過,司清嘉做出此種荒唐的行徑,你作為父親,當(dāng)真認(rèn)為自己全無過錯嗎?”
秦國公吶吶不敢言,他生怕被司清嘉牽連,連滾帶爬的膝行上前,沒有半點一品國公的尊嚴(yán)。
看著這對糟心的父女,皇帝真想把他們都給流放了。
但司清嘉到底是孝安郡主,又因玄雁卵,成了大月國的座上賓,若突然淪為階下囚,只怕不好向月懿公主解釋。
至于司長鈞,人雖蠢鈍,倒也罪不至此。
“孝安郡主司清嘉崇尚佛法,自愿前往水月庵,帶發(fā)修行,舍棄郡主封號。”皇帝拍板,做下決定。
司清嘉怔怔抬頭,不敢相信自己竟會落得這種下場。
她不甘心。
“陛下,臣女修復(fù)了骨木圖騰版畫,還得到玄雁卵的認(rèn)可,怎能到水月庵那種地方,空耗此生?”司清嘉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