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狗子從樹上掉下來了!流了好多血啊!快來人啊!”
一聲撕心裂肺的、帶著孩童哭腔的尖叫如同利刃般劃破了杏花坳午后的寧靜。正在院子里指點弟妹功課的蘇知意心中猛地一跳并立刻站起了身。
她循著聲音跑出院子,只見村西頭那棵大榕樹下早已亂哄哄地圍了一大圈人。人群中央傳來婦人絕望的哭嚎和孩子痛苦的呻吟。
蘇知意撥開人群快步擠了進去,眼前的景象讓她瞳孔驟然一縮!
只見村里王屠戶家的婆娘正抱著她七八歲的兒子狗子癱坐在地上。那孩子的一條小腿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顯然是從樹上摔下時被尖銳的樹杈給劃破了。鮮血正從傷口處“咕嘟咕嘟”地往外冒,早已染紅了婦人的衣襟,在地上匯成了一灘刺目的血泊!
孩子的臉已經因失血過多而慘白如紙,嘴唇發青,連哭聲都變得微弱了下去。
“快!快用鍋底灰!鍋底灰能止血!”
“不行啊!這血冒得太兇了,灰一上去就被沖開了!”
“快去請王郎中啊!”
“王郎中今天一早就去鎮上給人看診了,天黑才能回來啊!”
村民們七嘴八舌卻沒一個有用的主意。眼看著孩子的氣息越來越弱,他娘更是哭得幾乎要昏死過去。
就在這片絕望的混亂之中,一道清冷而又鎮定的聲音如同一道驚雷在所有人耳邊炸響。
“都讓開!”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蘇知意不知何時已經擠到了最前面。她蹲下身無視那駭人的鮮血,目光冷靜地掃了一眼傷口。
動脈出血!
她心中瞬間做出了最專業的判斷。這種情況別說鍋底灰便是把整片地都掀了也止不住這血!再拖下去,不出半柱香這孩子必死無疑!
“不想讓他死,就都聽我的!”蘇知意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仿佛能掌控生死的威嚴,瞬間鎮住了在場的所有人。
她看向那早已六神無主的婦人,命令道:“用你最大的力氣死死按住他大腿根這里!對!就是這兒!按住了不許松手!”
那婦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立刻照做。
緊接著蘇知意從懷中取出了一個毫不起眼的、用油紙包著的小包。她神色沉靜小心翼翼地打開紙包,里面是一些灰綠色的、散發著淡淡草藥清香的粉末。
“這是……”有人忍不住問道。
蘇知意沒有回答。她看準了時機,在那婦人按壓力度稍減、鮮血再次涌出的瞬間將那包藥粉快、準、狠地盡數倒在了那猙獰的傷口之上!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著那一幕。
下一秒,讓在場所有人終生難忘的、神跡般的一幕發生了!
只見那灰綠色的藥粉一接觸到鮮血竟像是燒紅的烙鐵遇到了冰雪一般發出“滋滋”的微響。那原本還在瘋狂噴涌的鮮血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瞬間扼住,流速驟然減緩、凝固……最后竟在短短數息之內奇跡般地徹底止住了!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只剩下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和眾人那粗重得如同拉風箱一般的喘息聲。
血……不流了?
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呆地看著那道不再流血的傷口,又看了看那個神色平靜得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少女,腦海中一片空白。
“娘……我……我疼……”懷里的狗子發出了一聲虛弱的呻吟。
這一聲呻吟如同驚雷將他娘從失神的邊緣拉了回來。她看著兒子雖然蒼白、卻已經恢復了一絲血色的臉,又看了看那神奇地止住了血的傷口,積攢了半天的恐懼、絕望和后怕在這一刻盡數化作了狂喜的淚水。
她“撲通”一聲,就要對著蘇知意跪下磕頭!
“蘇姑娘!你就是我們家的大恩人!你救了我們狗子的命啊!”
蘇知意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眉頭微蹙:“他失血過多身子還虛,當務之急是送他回家而不是在這里哭哭啼啼。”
她的冷靜與婦人的激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蘇知意的指揮下眾人七手八腳地將孩子抬回了家。蘇知意又親自用干凈的布條為他做了簡單的包扎,并囑咐他娘去弄些濃濃的紅糖水來給孩子補充體力。
直到這時,那些從震驚中緩過神來的村民才終于將她團團圍住。
“知意丫頭,你那是什么神藥啊?也太靈了吧!”
“是啊!簡直比仙丹還管用!流那么大的血說止住就止住了!”
面對眾人好奇又敬畏的目光,蘇知意臉上適時地露出了一絲恰到好處的、混雜著悲傷與懷念的神情。
她輕輕嘆了口氣,幽幽地說道:“這并非什么神藥。而是我娘生前從一位游方高人那里得來的止血秘方。我娘疼我,怕我將來受欺負便將這方子留給了我以備不時之需。”
她頓了頓,聲音里帶上了一絲落寞:“只可惜這藥方所用的幾味主藥早已在世間絕跡。我手中這點藥粉還是我娘當年留下的。剛剛救狗子的那些已經是最后一點了。”
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天衣無縫。
既完美地解釋了藥粉的來源,又給其增添了一層孤品的珍貴屬性,更用對亡母的追思打消了所有人想要探尋秘方的念頭。
果然村民們聽了,臉上都露出了恍然和同情之色。
“原來是蘇家妹子留下的寶貝啊!怪不得這么神奇!”
“唉,真是可惜了,這么好的方子竟然失傳了。”
“知意這丫頭心善啊!這么珍貴的救命藥說拿出來就拿出來了!”
經此一事,蘇知意在杏花坳村民心中的形象再次被顛覆。
如果說之前的福女形象讓她變得讓人敬畏不敢輕易招惹。
那么這一次她毫不猶豫地拿出亡母遺留的最后一點救命藥救下鄰家孩子的性命,則讓她身上多了一層醫者仁心的、菩薩般的光環!
這比任何神鬼莫測的手段都更能收攏人心。
當晚,王屠戶家的婆娘提著一籃子家里攢了許久都舍不得吃的雞蛋和一塊最大最好的五花肉再次來到了蘇家。
她一進門便又要下跪,被蘇知意死死拉住。
“蘇姑娘,我知道您不圖我們報答。可這份恩情比天還大!我們一家子沒齒難忘!”婦人哭著說道。
蘇知意看著她那雙真誠質樸的眼睛,知道自己若是再推辭,反而傷了對方的心。她收下了一半的雞蛋,將肉和剩下的雞蛋都堅決地推了回去。
“大嬸的心意我領了。狗子身子虛,這肉拿回去給他好好補補。以后咱們就是好鄰居,不必如此客氣。”
送走了感激涕零的婦人,蘇知意關上院門,看著那半籃子雞蛋,臉上露出了一絲溫暖的笑容。
從今天起,她在這杏花坳算是真正地、徹底地站穩了腳跟。
她轉身回屋看到弟妹正一臉崇拜地看著她。蘇明理的眼中滿是孺慕與敬佩,而蘇知巧的眼中則多了一絲對醫術的好奇。
“姐姐,你剛剛好厲害!就像娘以前給我們講故事里的女俠一樣!”蘇知巧跑過來抱住她的腿,仰著小臉滿眼都是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