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胃好難受。”
真澄面色蒼白地走出咖啡廳,嘴里充滿了甜奶油的味道,糖分攝入太多原來也會帶來痛苦,他的表情不自覺扭曲。
旁邊的麻美搖頭嘆息:“就說真澄君不該勉強了。”
“你也吃了那么多,不難受嗎?”真澄問。
“當(dāng)然啦。”
朱唇輕啟的瞬間,依稀可見她被巧克力染成深色的舌頭。
“舌頭都被染成巧克力色了。”
麻美擺出不樂意的表情,“真澄君,幫我弄干凈。”
“怎么弄。”
“大人的吻。”麻美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初吻是巧克力的味道,應(yīng)該也不錯吧。”
“拜托別耍我了。”
真澄不禁苦笑,像是被那吸引了一樣,麻美愉悅地笑起來。
“話說回來,真澄君要帶我去哪里?”
兩人走在東京街頭,“這個時間去情侶酒店是不是太早了?”
“是太早,至少也要等到五點鐘以后吧。”
“嗚誒?”麻美稍微感到驚訝,旋即彎起唇角說:“那還有三個小時,我們?nèi)ツ睦锵r間?老鼠樂園?”
“只是說出樂園的名字,我想應(yīng)該不算侵犯版權(quán),而且東京迪士尼也不在東京吧。”
“噫,真麻煩。”麻美小姐聳聳肩,“真澄君決定就好,你好歹也在東京待了五年,至少知道幾個有趣的地方吧。”
“越是待久了才越會覺得無趣。”
脫口而出這句話后,麻美把真澄全身上下掃了一次,然后像嘴巴里塞滿東西的倉鼠一樣鼓起臉頰,一臉不悅。
真澄見狀露出無奈的表情,“我記得這附近有個公園,要不去那里散散步?”
“只是公園有點沒勁誒,男女生約會一般會去公園嗎?”
真澄搖頭,“我要帶你去的可不是普通公園,是很特別的公園。”
“特別的公園?”
麻美小姐好奇地睜大雙眸。
暫且容忍真澄賣關(guān)子的行徑,兩個人搭山手線到新宿站。
下了月臺,穿過甲州街道,DoCoMo的大廈矗立在遠處,居高臨下俯瞰兩人步履不停的身影,看著他們最終停在一處大型公園前。
“說什么特別的公園,原來是新宿御苑啊。”
麻美一臉無趣地嘆息。
“新宿御苑還不夠特別嗎?”真澄問。
“真澄君說是就是嘍。”
“那我們進去吧。”
新宿御苑是東京都內(nèi)最大的的國定公園,橫跨東京都新宿區(qū)與澀谷區(qū),一年四季都可見常青植物,是日式和西式相結(jié)合的風(fēng)景庭園。
真澄在入口處的自動售票機買了兩張門票,一共是400円,讓檢票閘吞進去后,響起自動門開啟的聲音。
工作日周一的下午,公園內(nèi)理所當(dāng)然空蕩蕩的。就算是志愿成為手工鞋匠的男高中生,這個時候也乖乖回去學(xué)校上課了。
從新宿門進入公園,正對著他們的是母子森林,然后是日式庭園和風(fēng)景式庭園,最后是法蘭西整形庭園,在寸土寸金的東京都占地足足有53公頃。
“這么大的公園,讓人感覺完全不像在新宿呢。”麻美感嘆。
真澄點頭,“我第一次來這里的時候,也這么覺得。”
“真澄君以前經(jīng)常來這里散步?”
“不算經(jīng)常,但也花2000円買了年票,這里的法式庭園我還挺喜歡的。”
“法式庭園……”麻美喃喃自語,“說起來,在島國,不管什么只要被冠上法國的前綴,就立刻不一樣了呢。”
“有嗎?”
“有啊,比如人家問你,早餐吃了什么?說吐司就很稀松平常,可要是說法國吐司,人家就會脫口而出,「誒,好可愛」。”
“像這樣子之類的。”麻美攤開手掌說道。
“原來如此。”
真澄點點頭,舉一反三,“像是別人問,昨天和伴侶做了什么?說接吻很稀松平常,說法式濕吻,人家就會脫口而出,「誒,好大膽」。”
“沒錯沒錯。”麻美露出曖昧的笑容,輕拍他的肩膀,“真澄君這不是很懂嘛,不過……你莫非是在暗示什么嗎?”
“我只是在嘗試模仿你的腦回路而已。”
“真是的,再坦率一點會更討女孩子歡心哦。”
“我覺得你已經(jīng)夠開心了。”真澄看著巧笑嫣然的麻美說。
“我開心是因為出來散步。”
“是嗎,我怎么不知道,你是這么熱愛戶外活動的人?”
“真澄君不了解我的事還多著吶。”
她得意地翹起鼻子,“就比如真澄君知道我的三圍嗎?”
“突然之間說什么呢。”真澄嘆著氣說,想了想,報出一串?dāng)?shù)字:“97-63-92?”
“很遺憾,答錯了。”
“咦?是哪個數(shù)據(jù)不對?”真澄對自己的記憶力還挺有自信的,“難道是腰又變胖了——”
“根本沒胖好嗎!而且是62.99,才不是63!真澄君數(shù)學(xué)太差了吧,小數(shù)點明明是小學(xué)數(shù)學(xué)的內(nèi)容啊。”
麻美用食指戳著他的臉頰,反駁和指責(zé)的話宛如連珠炮般,自唇間吐露。
“唔,我知道了,那就97-62.99-92。”
“還是不對。”
麻美收回手指,走到前面,真澄的目光落在她隔著衣服也一目了然的豐滿曲線上,若有所思。
◇
“真的有好多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啊,感覺像在做學(xué)生時代的假期作業(yè)一樣。”
麻美指尖拂過嫩綠的葉片,感嘆道。
“調(diào)查植物生態(tài)?”
“嗯,果然全島國的高中假期作業(yè)都一樣啊。”
“我那個時候是去六甲山的神戶市立森林植物園。”真澄說。
“差不多,我是去草津市立水生植物公園水之森。”
聊著瑣碎的話題,兩人悠閑地走著,穿過水杉和麻櫟的雜樹叢,可以看見日式庭院中央的水池。
真澄的藍色帆布鞋,和麻美的裸粉色綁帶高跟鞋,即使此刻靠得很近,依舊踏出節(jié)奏不同的足音。
他的視線不經(jīng)意間往腳下一看,看見麻美雪白的腳踝被勒出明顯的痕跡。
“走了這么久,腳不痛嗎?要不休息一下?”
“是有些痛,再往前走一段路吧,往舊御涼亭那邊。”
“好像有點遠,沒問題嗎?”
“沒問題啦,不用走到頭,到中間就可以。”
“中間有什么?”
“真澄君居然不知道那部電影啊,明明很有名的。”
前往舊御涼亭方向的路上,會經(jīng)過一間叫做東屋的涼亭,麻美說的就是這里。
亭子里一個人也沒有,天空陰云密布,樹影婆娑,偶爾從云層漏出的天光透過楓樹的枝椏變成亮綠色,溫和在兩個人的身上篩落陰影。
“原來是言葉之庭。”真澄了然地點頭。
“真澄君果然看過嘛。”
麻美微微頷首,輕輕張開柔軟的唇瓣:
“隱約雷鳴,陰霾天空,但盼風(fēng)雨來,能留你在此。”
她念到這里,停頓一下,面露促狹的笑容,“真澄君有在這里,遇見過喝醉酒的女老師嗎?”
真澄聳聳肩,“那種動畫般的劇情怎么可能發(fā)生在我身上。”
“是嗎,可是真澄君不是說,自己是輕的男主角嗎?”麻美不依不饒道。
“輕的題材也有很多種嘛。”
麻美唇角浮現(xiàn)出笑容,她的眼眸映出周圍景色,閃閃發(fā)亮,口吻卻很惋惜。
“可惜今天沒下雨,不應(yīng)這首短歌的意境呢。”
“我們兩個都沒帶傘,要是下雨可就糟了。”
“這不正是這首短歌的內(nèi)容嗎?”
但盼風(fēng)雨來,能留你在此。
“那是上半句的內(nèi)容吧。”真澄回道:“下半句的話……”
啪嗒——高跟鞋的鞋底落在涼亭的地面上。
白嫩的裸足毫不費力地從鞋子里滑了出來,麻美在長椅上交疊雙腿,彎下腰,用指尖輕撫著腳踝上的紅印,微微蹙眉。
“噫,失策了。穿著高跟鞋逛公園,果然沒那么輕松啊。”
“我口袋里有創(chuàng)可貼。”真澄說。
“也沒那么嚴重啦,就是走得久了,肌肉有點酸而已。”
“那怎么辦?”
“嗯……怎么辦呢。”
麻美小小地抬起腳,圓潤可愛的足趾直直朝上,趾尖素凈,什么也沒涂。
“要不真澄君幫我揉揉?”她開玩笑似的說道。
“……”
真澄默不作聲地凝視著她,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什么也沒說,沉默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流轉(zhuǎn)。
話音落空,害臊的情緒瞬間在麻美的體內(nèi)爆開,表現(xiàn)在臉上,臉頰變得又紅又燙。
“咳咳,我開玩笑的,不過真澄君倒是給個反應(yīng)啊,真是的。”
她玩弄著頭發(fā),移開視線,白皙的小腿呈現(xiàn)出一條優(yōu)美的曲線。
“唔,抱歉,我剛才在想事情,你說了什么?”
真澄恍然回神,一問麻美別過臉去,看著樹干上掛著「染井吉野」的牌子,春天的時候櫻花一定開得很漂亮吧,她嘀嘀咕咕地說:
“故意在我說完害羞的話后晾著我,真澄君太壞心眼了……”
話說到最后幾乎聽不清了,麻美耳朵通紅,看起來相當(dāng)害羞。
她解開交疊的雙腿,上半身保持不動,屈起膝蓋,用力抱緊大腿,冰涼的趾尖突然一驚,被溫?zé)岬臍庀⒐ ?/p>
“真澄君?”
“腳給我吧。”真澄若無其事地說。
“誒?嗯。”
眼眸大幅度地睜開,接著又感覺害臊似的瞇緊,麻美任由真澄握著她的腳,輕輕地抬了起來。
溫暖的掌紋磨蹭足心,真澄把著她白嫩的足弓,拇指沿著勻稱的跖骨刮過。
也許是覺得癢吧,每當(dāng)他的手指滑過麻美的肌膚,她就會忸怩腳心,自唇瓣間吐出輕微的聲音,真澄于是用手掌克制住它。
“真澄君……”
“怎么了?”
真澄上移視線,看見的是滿臉通紅的麻美。
“你為什么這么熟練啊。”
她眼神復(fù)雜地望著自己。
“喔,畢竟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了。”
“誒?還有誰?”
“之前黑川因為跑步扭到腳,我稍微幫她揉過,神代在大吉山的時候,也是我?guī)退系乃帲€有在海之家給羽川清洗趾縫間的泥沙。”
自顧自解釋著的真澄,完全沒注意麻美的臉色正由紅轉(zhuǎn)黑,耳邊聽到她明顯不滿的聲音:
“真是難以置信,真澄君,你絕對是個足控吧!”
“……”
“……也許吧。”
把雪白的纖足握進掌心,真澄用指腹慢慢地確認著肌膚的觸感,柔軟,細膩,好像一塊精心制作的糕點,
想一直握著不放手——如此質(zhì)樸的愿望涌上心頭,讓他想要否定這份癖好的心思都動搖起來。
“麻美。”
“嗯?”
真澄表情認真,緩緩開了口:
“我果然還是想要你。”
“嗚哇!真澄君突然之間說什么呢!”麻美紅了臉,害羞地說:“這難道是在告白?”
“唔,如果是讓真澄君來當(dāng)初體驗的對象,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啦~”
她靜靜垂下眼睫,手指攪在一起,以此掩飾內(nèi)心的狼狽。
“雖然不知道能否做好,但只要我們兩個努力的話,應(yīng)該不會留下太糟的回憶吧……真澄君覺得呢?”
她重新抬起頭,看見真澄欲言又止的表情。
“那個,抱歉不負責(zé)任地話說半句,我想說的其實是輕的插畫。”
“……”
“去死!真澄君。”
真澄伸手捉住麻美小姐往上踢的另一只腳。
雙足都被他握進掌心抬起來,大腿也跟著懸空,麻美冷不丁失去平衡,上半身向后栽倒,摔在長椅上。
“嘶~好疼!”
麻美吃痛地捂著后腦勺。
“你沒事吧?”真澄連忙起身。
麻美不說話,躺在長椅上,朝天空直直伸出手臂。
真澄愣了一下,伸出手緊緊抓住她纖細的手指,把麻美拉起來。
“真是的,剛才的事全都要怪真澄君啦。”麻美發(fā)起牢騷。
“是是,抱歉,是我不好。”
真澄站在原地,雙手合十朝她道歉。
把他鄭重其事的樣子看在眼里,麻美的表情明顯舒緩下來,不再跟他計較地嘆了一口氣,反而用腳尖輕踢真澄的小腿。
“怎么了?”真澄發(fā)出困惑的聲音。
“……繼續(xù),剛才的事。”
麻美難為情地說著,聲音細若蚊鳴。
“誒,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沒事了吧?”
“真澄君不愿意?”
“沒。”真澄無奈搖頭,“算了,就當(dāng)剛才失言的賠罪吧。”
他在面前蹲了下來,再一次捧起了麻美的足,雙眼卻沒看那可愛的腳,反而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麻美的臉。
“干嘛一直盯著我看,真澄君。”
感覺到肩膀上繃得死緊的肌肉,此刻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松懈下來,麻美無意識中放松臉上的表情。
“只是想問,要揉到什么時候?”
“揉到我滿意為止。”麻美瞇瞇眼笑。
“簡直和六月的陣雨一樣不講道理。”真澄嘆息。
麻美莞爾,“抱歉啦,真澄君,我就是這么不講道理呢。”
和六個人一起去京阪宇治的那次旅途不同,這是特別的時間,遠離喧囂的此刻世界只剩下麻美和真澄。
為了留住此刻,自己能想到的辦法僅此而已。
“隱約雷鳴,陰霾天空,即使天無雨,我亦留此地。”
麻美壓低聲線,好像在呻吟一樣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