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塵耀星河 第27章 癡呆法師 （四）

眾人出門來到田地間，癡呆法師扯著嗓子喊道：“你們幾個都過來！”

話音剛落，幾位小徒弟就像離弦之箭，從花草地里“嗖”地沖了過來。癡呆法師摸著下巴上的胡須，一臉得意：“為師今日要去藍霧山，嘿，都幾年沒去啦，這次藥仙肯定得留我在神山上多住幾天！”

說著，他從懷里掏出一塊金子，對著最小的弟子節生說道：“節生啊，這谷河王送的金元寶，少說也值五百錢。為師準你們每人買套新衣裳、新鞋子，剩下的錢就用來買吃的。記住為師的話，肉雖香，但只能偶爾嘗嘗。少吃才有滋味，吃多了可就膩味了！你們不想變成只知道吃肉的野獸吧？”

“不想！”弟子們齊聲應道。

癡呆法師滿意地點點頭，把金子塞到節生手里，然后帶著貴客們朝著西邊的山嶺走去。

出了五嶺莊，一行人穿過一片亂石嶙峋的山崗，癡呆法師領著幾位少年客走進一條峽谷。峽谷兩邊，懸崖峭壁直插云霄，上面布滿了面目猙獰的青色石塊，仿佛一群兇神惡煞，正虎視眈眈地盯著每一個過往的行人。

癡呆法師走在隊伍最前面，腿腳那叫一個利索，步伐穩健得像頭健壯的公牛。他一邊走，一邊回頭對客人們說：“各位貴客，這就是傳說中的鬼谷！沒膽量的人，根本不敢走這條路。不過，不是我吹牛，只要我腰間這把寶劍在，就算是鬼見了，也得嚇得屁滾尿流！”

木棉子喘著粗氣，跟在癡呆法師身后，忍不住嘟囔道：“法師，我看你這劍破破爛爛的，要是真打起來，跟別人的兵器一碰，怕不是得碎成渣渣。”

癡呆法師聽到這話，放慢腳步，輕輕撫摸著腰間的劍，笑著回頭說：“嘿！你可別小瞧了這把劍。雖說它幾年沒用了，看著有點銹跡斑斑，但在我手里，斬妖除鬼都不在話下。劍好不好，不在新舊，關鍵看用劍的人。”

上林好奇地問道：“法師，你這劍外形確實獨特，它有啥特別厲害的地方嗎？”

癡呆法師停下腳步，轉身面對上林，嘴角一勾，笑道：“本法師這劍可不是一般的劍，它是一把法劍。怎么，各位貴客沒見過法劍？”

眾人紛紛搖頭，齊聲答道：“沒見過！”

“嘿！看來本法師這法劍還真是稀罕玩意兒。”癡呆法師得意地拍了拍腰間的劍，邊走邊說，“這把法劍里面有機關，能裝藥粉。一旦遇到壞人，本法師只需舞動手中劍，打開機關，藥煙就‘噗噗’地噴出來了。那些心狠手辣的人，可能會在法劍里裝毒藥，但本法師可從不干那傷天害理的事兒。我的藥煙只會刺激對手的五官，讓他暫時失去戰斗力，不會真傷著他。”

法師這一番話，讓身后的聽眾們對他的銹劍多了幾分好奇與敬佩，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木棉子對這種靠藥煙的劍術不以為然，便換了話題：“法師，你剛才說你還會看相，這是咋回事？”

癡呆法師得意地“嘿！嘿！”笑了兩聲：“不瞞各位貴客，本法師能在奇州、西州出名，全靠一個會看相的徒弟，也是他教會了本法師看相的本領。”

巴武糾正道：“法師，你說錯了吧，別人教你看相，應該稱師傅才對，怎么反而是徒弟？”

“嘿，是他先拜本法師為師學劍術，所以他是徒弟，還是本法師名正言順的開門弟子。那是多年前的一天，本法師在西洲最大的城堡古城表演劍術，還賣跌打損傷膏藥。累得我渾身是汗，可觀眾沒幾個，也沒掙著幾個錢。我正收拾招牌準備離開，忽然聽見身后有人喊：‘師父！’

我轉身一看，一個身材矮胖的男人瞪著我，他剛被人打得鼻青臉腫，頭上裹著血跡斑斑的布條，活像個殘兵敗將，也看不出實際年齡，不過聽聲音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

我問他：‘是你喊我師父？’

‘是，下貧想跟師父學劍術！’

我對他擺擺手說：‘別學劍！這活又累又苦，還不掙錢。你看我癡呆法師劍術這么好，不還是衣衫破爛、身無分文。’

沒想到他出口成章：‘師父雖然衣衫破舊，但那是一身寶衣，冬暖夏涼，擋風避雨，不洗自凈。師父的鐵劍雖然含銹，但那是一把寶劍，快如閃電，匪怕鬼愁。師父雖然沒錢，但將來肯定能成仙，是名傳天下的人物！’

我一聽這話，又驚又喜，這小子說話聽著就讓人舒坦。我不禁多看了他兩眼，問道：‘你這是聽誰說的？’

他一板正經地答道：‘我自己說的，下貧會看面相！’

我有點心動了，就對他說：‘聽得出你口才不錯，但你光憑口才，咋能讓本法師成為傳奇人物？看看你自己這模樣，混得也不咋地。’

他嘆了口氣說：‘哎，師父有所不知，下貧憑著聰明和口才，原本過得挺好。可前兩日遇到一伙盜匪入室搶劫，錢財被搶光不說，還遭了他們一頓毒打。下貧痛定思痛，要想成為大人物，光有好口才不行，還得有護身的本領，所以決心找一位名師學劍術。

今日下貧一見師父這副模樣，樂得差點暈過去。下貧看過千百人的面相，今天終于碰上一塊能做成傳奇人物的料。

下貧雖然其貌不揚，但口才非凡。只要師父收下貧為徒，下貧保證師父很快成為天下傳奇之人。’

就這樣，本法師平生第一次收了個徒弟。

相處幾天后，我發現這貌不驚人的徒弟，不僅有雄辯的口才，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那些垂頭喪氣的人，經他一番花言巧語，個個變得歡天喜地。然后他再講一番癡呆法師的傳奇故事，那些客人又對本法師佩服得五體投地。

自從有了這個徒弟，本法師再也不為吃喝發愁了，而且在西洲漸漸有了名氣。不出三個月，我們師徒就得搬一次家，因為慕名來拜望癡呆法師的人太多了。

后來本法師也跟他學了點看面相的本領，我們亦師亦徒三年多，下貧的劍術已經很高了。再后來，他要回老家看望病重的老母，本法師要去一個名山訪法術，我們師徒就散了。不過在西洲，癡呆法師成了傳奇人物，這名聲又傳到了奇洲。”

癡呆法師說到這兒，拿起酒壺喝了一口。木棉子意猶未盡，問道：“法師，你的故事講完了？你那位徒弟后來咋樣了？”

癡呆法師轉頭感嘆道：“唉，西洲太大了，十幾個王國呢，恐怕這一生我們師徒再也見不著嘍。”

幾位聽眾都為癡呆法師感到有些遺憾。此時誰也想不到，癡呆法師的這位開門弟子，正一步步朝著西州大人物的目標邁進，而且在多年之后，還會和木棉子攜手打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