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法典如山,人心如鐵,風起于寒山
血色婚禮后,天剛放亮,廣場上已站滿了人。
秦昊沒去管堆積如山的戰(zhàn)利品,只是讓人在廣場正中,立了一塊磨得發(fā)光的巨大青石板。
他手里拿著一柄鋼鑿,一把鐵錘。
萬眾矚目。
他開始刻字。
第一行:《殺人者死》。
字跡很深,像要刻進所有人的骨頭里。
人群很靜,只聽得見鐵器敲擊石頭的聲音,一下,一下,很有節(jié)奏。
《竊盜者罰》。
《傷人者罪》。
《護私產(chǎn)令》。
一條條律法,簡單,直接,像出鞘的刀。
最后,秦昊停頓了一下,吸了口氣,刻下了最后一條,也是最長的一條。
《男丁護法》:凡烈焰之民,無論男女,非經(jīng)審判,不得私自殘害。
石屑紛飛。
人群像是被燒開的水,瞬間沸騰了。
上次血戰(zhàn)中失了一條胳膊的女百夫長赤蝎,擠出人群,臉上青筋暴起。
“神主!”她吼道,“男人犯了錯,婆娘打罵幾下,天經(jīng)地義!要是屁大點事都要審判,這日子還過不過了!祖宗的規(guī)矩還要不要了!”
秦昊沒看她,只是放下工具,靜靜地看著祝融焱。
祝融焱走上前,站在他身邊,聲音很冷。
“天沒塌,是地基要重新打。”她環(huán)視一圈,目光所及之處,聲音都小了下去,“烈焰城的人,不分男女,都是我的袍澤。我的袍澤,命就該金貴。”
大部分人低下了頭。
赤蝎卻像是被這句話點燃了,血氣沖上腦門,嘶吼道:“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老娘不答應!”
她猛地拔出腰間短刀,沒沖向高臺,而是轉(zhuǎn)身,一刀砍向身邊一個嚇得發(fā)抖的男人脖子。她要用血,來證明舊規(guī)矩的道理。
刀光很快。
但有另一道刀光更快。
“當!”
刑風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她身側(cè),手中短刀精準地格開了她的刀鋒。他看都沒看赤蝎,反手一記刀柄,重重砸在赤蝎持刀的手腕上。
短刀落地。
刑風的眼神,像在看一塊石頭。
秦昊的聲音響徹全場,不帶一點人的溫度。
“法典在此。今日,第一個以身試法者。”他頓了頓,“當眾鞭刑五十,貶為礦奴,以儆效尤。”
羽一揮手。
兩名龍驤衛(wèi)上前,無視赤蝎的咒罵和掙扎,像拖一條死狗一樣,把她拖了下去。
很快,廣場邊緣,響起了鞭子抽進肉里的悶響,還有那不似人聲的慘叫。
所有騷動,都平息了。
秦昊的目光掃過全場。
鐵牛“撲通”一聲跪下,用盡全身力氣吼了出來:“謝統(tǒng)帥!謝神主!俺們的命,也是命了!”
無數(shù)男人,跟著跪了下去,吼聲震天。
接下來的一個月,烈焰城成了一個巨大的工地。
秦昊成立“工部”,讓那個手藝最好的老工匠“老石”當了司工。
大規(guī)模燒磚制瓦,淘汰又濕又冷的石屋。新房子統(tǒng)一規(guī)劃,一排排,整整齊齊。最關鍵的是,屋里砌了火炕。
第一個搬進新瓦房的,是那位總給孫兒縫補獸皮的老婆婆。
天還未冷,可她摸著那溫熱的火炕,看著明亮的窗戶,渾濁的老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對著秦昊的方向,磕了幾個響頭,嘴里不停念叨:“有這屋子,再冷的冬天也不怕了……不怕了……”
這一幕,讓整個烈焰城的建設熱情,燒得比窯里的火還旺。
馴獸營里,阿力正和一頭新抓回來的巨型劍齒虎角力。那畜生,秦昊給取名叫“山君”。
阿力沒像以前那樣硬上,她帶著幾個馴獸師,正費勁地擺弄一套秦昊畫出來的滑輪和杠桿。
“神主那家伙,非說什么‘科學馴獸’,麻煩死了……”她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和同伴們一起拉動繩索,利用裝置,一點點消耗著“山君”的體力,“不過……是比以前省勁。”
最終,那頭猛獸力竭倒地,低聲嗚咽。
阿力看著自己完好無損的雙手,又看看那堆復雜的繩索和木輪,沉默了很久。
當晚,她第一次主動找到了正在看圖紙的秦昊。
她在那站了半天,像一截木頭。
最后,才從喉嚨里擠出一句話:“那個……‘科學’,你能教教我嗎?”
秦昊抬頭,有些意外。
阿力低著頭,聲音很小:“我想讓我的兵,以后……能少死幾個。”
秦昊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他沒多說,只是將手邊一張畫著某種機械結(jié)構(gòu)的草圖,推了過去。
秋收時節(jié),糧倉前堆起了兩座小山。
一座是紅薯,一座是稻谷。
巨大的喜悅過后,如何分配,成了新問題。
秦昊推出了“糧牌”。
一種蓋著烈焰城印章的木牌子。
凡參與勞作者,每日一枚糧牌;軍人每日一枚;老人和孩子,每日半枚。
一枚糧牌,能換一天口糧,還能領一碗獸奶或幾個蛋。
一名投降的黑齒部落女戰(zhàn)士,仗著自己力氣大,一把搶過一個剛領到牌子的農(nóng)夫手里的糧牌。
“站住。”
耗子帶著一隊龍驤衛(wèi)巡邏隊,攔住了她。
他已經(jīng)不是當初那個瘦弱青年,眼神沉穩(wěn),腰板挺得筆直。
他沒動手,只是平靜地背誦石碑上的字:“《護私產(chǎn)令》,凡搶奪他人財物者,十倍償還,或以勞役抵償。你是選還十個牌子,還是選去礦場干活?”
女戰(zhàn)士看了看耗子,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些沉默著,手按在腰間刀柄上的龍驤衛(wèi)。
她不甘地低下頭,把糧牌扔回了農(nóng)夫懷里。
初冬,夜。城主府。
一個精瘦如猴的年輕斥候,正向秦昊和羽匯報。他叫猴子。
“神主,附近幾個小部落,都派人來了,聽說了咱們這兒的日子,想……想并進來。”
“嗯。”秦昊應了一聲。
“還有,”猴子咽了口唾沫,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媚族長……她回黑齒部落后,果然動手了。她把她親妹妹的眼睛給挖了,說她妹妹的眼睛,總盯著她的位子。現(xiàn)在黑齒部落亂成一鍋粥,自己人打自己人,已經(jīng)廢了。”
羽站在一旁,聽著這話,看向秦昊的眼神,多了些別的東西。
深夜,臥房。
祝融焱的肚子已經(jīng)很明顯了。
秦昊正把耳朵貼在她肚子上,一臉傻笑。
“好像動了,真的,我聽見了。”
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后,心里最安穩(wěn)的時候。
“神主!”
羽的身影,像鬼一樣出現(xiàn)在門口,聲音又急又沉,撕碎了屋里的寧靜。
“我們派去金礦的隊伍,被截了!”
秦昊臉上的笑,一點點收斂。
羽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全軍覆沒!”
秦昊站起身,眼神里的那點暖意,已經(jīng)凍成了鐵。
“誰干的?”
羽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寒山部落。斥候拼死帶回來的消息……她們有……有大量的鐵甲騎兵!全身都是鐵甲,刀槍不入,咱們的弩箭,射不穿!”
屋里死一般寂靜。
秦昊猛地轉(zhuǎn)身,走到墻邊的地圖前,目光死死釘在“寒山部落”那四個字上。
他沒有憤怒,也沒有驚慌,只是用一種帶著極致疑惑和森然殺意的聲音,像是在問自己,也像是在問羽。
“鐵甲騎兵……南荒這片爛泥地,誰能鍛出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