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暗流涌動,信任的裂痕
屏幕藍光在他眼底晃出細碎的光斑,天啟的界面閃了閃,化作意識海中那個白大褂少年的虛影。
少年指尖抵著太陽穴:“檢測到近七日調用頻率超標237%,您的腦**動已經接近臨界值。”
“臨界值又怎樣?”林川扯松校服領口,后頸還殘留著晚自習時粉筆灰的刺癢。
他望著書桌上堆成小山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最上面那本的書脊被翻得卷了邊——那是趙雪昨天硬塞給他的“錯題整理示范本”,“我總不能一輩子靠你解題。”
白大褂少年的眉眼隱入藍光里:“但您父親上周與海外資本的談判記錄,需要實時數據分析才能——”
“停。”林川突然抬手按住額頭。
父親書房里深夜的低笑、林氏集團股票K線圖上那道突兀的下跌曲線、還有蘇晚前天遞給他的“匿名舉報信”里“項目資金異常流動”的字樣,此刻像被攪渾的墨汁在他腦子里蔓延。
他閉了閉眼,再睜眼時語氣軟下來:“給我一周時間,我想試試不用你,能不能把這些都理清楚。”
意識海中的虛影微微頷首,化作數據流消散前留下最后一句:“建議每日調用不超過三次,否則——”
“知道了。”林川關掉電腦,月光透過紗窗在他臉上割出明暗交界。
他摸出枕頭下的手機,屏幕亮起時是父親凌晨兩點發來的消息:“川川,明早有個重要會議,可能又不能送你上學了。”
他盯著“又”字看了半分鐘,突然笑出聲。
以前他最煩這種“又”,現在卻覺得,或許等他真能不靠天啟解決問題那天,父親的“又”就會變成“一起”。
晨讀鈴響時,林川剛在座位上坐下,后頸就被人輕輕戳了一下。
趙雪抱著數學模擬卷站在過道里,發頂的蝴蝶結被晨風揉得有點亂,鼻尖還沾著點淡青——應該是早起抄錯題時壓的。
她把試卷往他桌上一放,指尖在某道題上點了點,指節因為攥得太緊泛著白:“這道立體幾何,我用了三種方法都卡在這里。”
林川掃了眼題目,習慣性想喊天啟,喉嚨里的音節卻梗住了。
他想起昨晚意識海里的警告,想起趙雪昨天問“真的不是靠家里資源”時眼底的光,于是低頭抓起筆,在草稿紙上畫了第一條輔助線。
教室里晨讀聲漸起,他聽見自己筆尖摩擦紙面的沙沙聲,像春蠶啃食桑葉。
趙雪的發梢掃過他手背,帶著點茉莉香——應該是用了和蘇晚同款的洗發水。
他畫到第三條輔助線時,忽然頓住:“你看這里,把三棱錐補成正方體的話……”
“啊!”趙雪的指尖猛地碰翻了他的水杯,溫水濺在草稿紙上,把“正方體”三個字暈開成淡藍的花。
她手忙腳亂掏紙巾,耳尖紅得要滴血:“我、我不是故意的……原來還能補形!我之前只想著用向量,怎么沒想到——”
“沒關系。”林川抽走被打濕的草稿紙,看著她發亮的眼睛,突然覺得比天啟給出的標準答案更讓人安心。
他把新的草稿紙推過去:“再試一次,我看著你。”
趙雪的筆尖在紙上顫了顫,這次寫得很慢,卻每一筆都穩當。
當最后一個根號落下時,她突然抬頭沖他笑:“我自己解出來了!”
林川還沒來得及說話,教室前門就被撞開。
李思遠抱著物理難題集擠進來,校服拉鏈只拉到胸口,額角還掛著汗——應該是從操場跑完早練直接沖過來的。
他把題集往兩人中間一放,椅子刮著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老林,你昨天說的時間管理法,具體怎么操作?我昨晚試了試,結果數學作業寫一半睡著了。”
趙雪抱著試卷退到旁邊,手指無意識絞著蝴蝶結絲帶。
林川看著李思遠眼下的青黑,想起他前天在辦公室被班主任罵“偏科嚴重”時的蔫樣,忽然伸手把他的椅子往自己這邊拉了拉:“你記不記得上周我整理的錯題表?其實我最近在刻意不用輔助工具——比如公式推導,以前三秒就能給結果,現在我要自己推十分鐘。”
李思遠的眼睛突然亮起來:“所以你上次解電磁感應題時,在黑板上寫了滿滿一黑板推導過程?我當時還以為你故意顯擺——”他的聲音突然低下去,手指摩挲著題集封皮,“其實我也想試試,不靠那些速成技巧……”
“那就從今天開始。”林川拍了拍他肩膀,余光瞥見教室后排王晨的座位空著。
平時這時候王晨早該抱著電腦來“討論系統進度”了,今天卻連人影都沒見著。
他正想著,窗外突然閃過一道白影——王晨的白T恤下擺被風掀起,懷里抱著個黑黢黢的筆記本電腦,跑得比早練的體育生還快。
“叮鈴鈴——”第二節課預備鈴響起。
趙雪抱著試卷往座位走,走到門口又回頭揮了揮手;李思遠抱著題集坐回自己位置,剛翻開本子就抓起筆狂寫,筆尖戳得紙都破了。
林川收拾著桌上的草稿紙,突然發現最底下那張被水打濕的紙上,“正方體”三個字雖然暈開,卻還能看出筆鋒——那是他自己寫的,沒有天啟的輔助。
窗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他摸出手機,給父親發了條消息:“今晚我來接你下班。”
屏幕亮起又熄滅的瞬間,他聽見教室后排傳來熟悉的鍵盤敲擊聲。
王晨的座位上多了臺開著的筆記本電腦,藍光映得他眼鏡片發亮,手指在鍵盤上翻飛如蝶,嘴里還念叨著:“數據接口得再優化……用戶端界面不能太復雜……”
林川望著他的背影笑了笑。
有些事,總要自己走一步,才知道路有多寬。
午休的教室像被曬軟的棉花糖,陽光透過紗窗在課桌上洇出蜜色光斑。
王晨抱著筆記本電腦沖進來時,后頸還沾著食堂蹭的油星子,鏡片上蒙著層霧氣,手指因為按了太久鍵盤微微發顫:“老林!老林!”他擠開趴在桌上補覺的李思遠,把電腦往林川面前一推,屏幕藍光映得他鼻尖發亮,“你看你看!我昨晚熬到三點,總算把‘知識點關聯推薦’功能寫出來了!”
林川正咬著半塊面包,見狀忙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
王晨的電腦屏幕上跳動著淡綠色代碼,界面最上層是個錯題整理框,輸入“立體幾何外接球”后,下方立刻彈出十道標注著“相似考點”“易錯點解析”的題目,連趙雪上周卡殼的那道題都排在第三位。
他伸手點了點“關聯邏輯”選項卡,看到里面用樹狀圖清晰標著“空間想象能力-補形法-正方體與三棱錐轉化”的推導鏈,喉嚨突然發緊——這和他昨晚不用天啟硬推立體幾何時的思路,幾乎一模一樣。
“我試了趙雪的錯題本!”王晨的指甲在鍵盤上敲得噠噠響,屏幕里的題目像被風吹動的麥浪般翻頁,“她上次那道題輸進去,系統直接給了五種補形思路,連她漏看的那條輔助線都標紅了!還有李思遠的物理電磁感應題——”他突然扭頭沖后排喊,“思遠!你那道卡了三天的洛倫茲力題呢?”
李思遠正用課本蓋著臉假寐,被喊得一個激靈坐起來,校服領口滑下道紅印子——應該是趴在課桌上壓的。
他揉著眼睛摸出皺巴巴的練習冊,王晨搶過來拍了張照片上傳,系統立刻彈出“運動分解法”“能量守恒輔助”兩個模塊,連他上次漏掉的“磁場邊界條件”都用熒光筆標得刺眼。
李思遠的嘴張成O型,伸手去碰屏幕又縮回來,像怕碰碎什么寶貝:“這……這比我媽找的私教還管用?”
趙雪抱著保溫杯從教室外進來,發頂的蝴蝶結換成了藍色,杯口飄著枸杞的甜香。
她湊過來看了眼屏幕,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真的能關聯知識點?我試試生物的減數分裂錯題。”她翻出自己的錯題本,指尖在“同源染色體分離時期”那題上點了點。
王晨輸入關鍵詞,系統立刻跳出“有絲分裂對比表”“孟德爾定律關聯題”,連她上次月考錯的“交叉互換概率計算”都列在推薦里。
趙雪的指尖輕輕碰了碰屏幕上的“推薦解析”,抬頭時眼睛亮得像含著星子:“這樣整理錯題,比我自己翻三本書找關聯快多了。”她扭頭看向林川,嘴角翹成小月牙,“你說的‘幫更多人’,現在成真了。”
林川望著屏幕上跳動的題目,喉結動了動。
他想起昨晚自己對著草稿紙推公式時的笨拙,想起趙雪解出立體幾何時發亮的眼睛,想起李思遠說“想試試不靠速成技巧”時低下去的聲音——原來不用天啟的“笨辦法”,也能在別人心里種下光。
他伸手拍了拍王晨的肩膀,掌心能摸到少年T恤下凸起的肩胛骨:“你這程序要是能推廣,明華中學至少能多十個清北苗子。”
王晨的耳尖瞬間紅到脖子根,手指慌亂地去按鍵盤,結果誤觸了退出鍵,屏幕“唰”地切回代碼界面。
他手忙腳亂要重啟,林川卻按住他手腕:“別急,我幫你記幾個優化點。”他盯著代碼里幾段重復的邏輯,突然想起天啟以前教他的“數據壓縮算法”,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現在他該用自己的腦子了。
午休結束鈴響起時,王晨的電腦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
李思遠舉著練習冊擠在最前面,趙雪踮著腳幫他看屏幕,連平時總板著臉的班長都湊過來問“能不能給班級共享”。
林川抱著課本往教室外走,經過窗臺時看見自己的影子投在墻上,比三個月前瘦了些,卻站得更直了。
晚自習的教室像浸在墨水里,只有臺燈在課桌上切開小片暖黃。
林川解到化學推斷題最后一步時,習慣性在意識里喊了聲“天啟”。
回應來得比平時慢了三秒。
他筆尖頓住,草稿紙上的“Fe3 ”被暈開團褐點。
意識海里的白大褂少年身影有些模糊,聲音像隔著層毛玻璃:“當前系統負載92%,建議減少調用頻率。”林川盯著題目里“某紅色沉淀”的提示,突然想起上周天啟用0.3秒就給他列出的“氫氧化鐵-堿式碳酸銅-氧化亞銅”對比表。
現在他得自己回憶:紅色沉淀,不溶于稀硫酸的是……是氧化亞銅?
可如果是氧化亞銅,前面的溶液應該有Cu ……
他捏著筆的手滲出薄汗,重新在草稿紙上畫反應流程圖。
當最后一個箭頭連上“Cu2O”時,教室后排突然響起“叮”的一聲——是王晨的電腦提示音。
他扭頭望去,王晨正對著屏幕皺眉,手指在“數據延遲”選項卡上反復點擊,嘴里念叨著:“奇怪,剛才還好好的,怎么突然連不上服務器了?”
林川轉回頭時,意識海里的天啟突然清晰了一瞬,少年的眉峰擰成小疙瘩:“警告:系統負載97%,檢測到腦波異常波動。”林川的太陽穴突突跳起來,像有根細針在扎。
他合上筆記本,望向窗外的夜色——教學樓外的梧桐葉在風里翻卷,投在玻璃上的影子像群張牙舞爪的黑鳥。
他摸出手機,屏幕亮起時是父親半小時前發來的消息:“今晚會議可能到十點,不用等我。”林川把手機倒扣在桌上,指甲輕輕敲著桌沿。
父親書房里的談判記錄、蘇晚給的匿名舉報信、林氏集團下跌的K線圖,還有剛才天啟的延遲……這些碎片在他腦子里轉成漩渦,他突然意識到:有些事,靠自己走一步是不夠的——他得跑起來,在天啟崩潰前,在秘密暴露前,在父親的危機蔓延前。
“檢測到異常信號波動……”
天啟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像老式收音機串了臺。
林川的意識海里閃過幾幀雪花點,接著是段模糊的電流雜音,像有人在很遠的地方說話,又像某種頻率極低的震動。
他猛地直起腰,后頸的汗毛根根豎起——這不是天啟的聲音,這是……
晚自習結束鈴炸響時,林川的額頭已經沁出冷汗。
他抓起書包往教室外走,經過王晨身邊時,對方正抱著電腦喃喃:“服務器顯示有未知IP訪問記錄……會不會是黑客?”林川腳步頓了頓,又加快速度。
回宿舍的路上,風卷著梧桐葉打在他臉上。
他摸出手機給蘇晚發消息:“今晚能出來聊聊嗎?”手指懸在發送鍵上三秒,終究沒按下去。
有些事,他得先自己弄清楚——比如天啟的異常,比如那道陌生的信號,比如……
他摸了摸太陽穴,意識海里的天啟還在低鳴:“異常信號持續增強……來源……不明……”
林川站在宿舍樓下,仰頭望著頂層天文社的望遠鏡。
月光透過鏡片在地面投出銀斑,像枚被揉皺的硬幣。
他突然想起父親常說的話:“真正的危機,從來不會敲鑼打鼓地來。”
今晚,他大概又要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