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 年臘月二十七的夜晚,寒風(fēng)凜冽,卻吹不散巢湖岸邊那間屋內(nèi)的熱烈氣氛。晚飯后,程明遠與唐曉光同榻而臥,開啟了一場徹夜長談。
程明遠那晚精神矍鑠,仿佛周身散發(fā)著一種獨特的光芒。他的記憶力驚人得好,但凡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人,他都能清晰地叫出對方的名字。在巢湖一帶,老百姓都知曉有一位新四軍政委,雖不清楚具體級別,但都明白因為有他,土匪不敢肆意妄為,日本鬼子也不敢輕舉妄動。唐曉光,這位知識分子出身的縣長,對此早有耳聞。唐曉光自身雖有學(xué)識,且在某些方面也頗具能力,可對陳明遠的為人和行事作風(fēng),那是打心底里佩服。
而程明遠呢,對唐曉光的才學(xué)也極為賞識。交談中,陳明遠態(tài)度堅決,非要唐曉光留在巢湖,一同為抗日大業(yè)拼搏。唐曉光面露難色,說道:“我就是個文人,對于打仗,那是一竅不通啊,留在這兒,不會耽誤大事嗎?”陳明遠拍了拍唐曉光的肩膀,笑著說道:“曉光同志,要說帶兵打仗,哪有人天生就會的?咱們在實踐中學(xué)習(xí)嘛!”唐曉光一生經(jīng)歷諸多,但面對程明遠這般誠摯的邀請,終究是沒了拒絕的理由,他徹底服了。或許,這就是人與人之間奇妙的緣分。
這段故事,后來也成了俞夢平——唐曉光的啟蒙老師時常提及的趣談,被戲稱為“政委程明遠‘綁架’司令員唐曉光的由來”,在當(dāng)?shù)氐目谷贞犖橹辛鱾鳎蔀榇蠹也栌囡埡蟮囊欢渭言挘惨娮C了那個特殊時期,革命志士們因共同理想而匯聚的動人瞬間。
1940 年臘月二十九日,新年的腳步已然臨近,可戰(zhàn)爭的陰影仍籠罩大地。午飯前,散兵老街顯得格外安靜,唯有寒風(fēng)呼嘯而過。就在這時,一個挺著大肚子的身影,一歪一歪地出現(xiàn)在街上,正朝著黃老五飯店緩緩走來,此人正是沈敏文——唐曉光的妻子。在她身后,跟著六七個身著便衣的壯漢,他們目光警惕,留意著周圍的動靜。
早在沈敏文等人出現(xiàn)前,偵查員便火速將消息報來。唐曉光聽聞,激動得難以自持,迫不及待地沖出門外。他來到沈敏文身邊,雙手輕輕扶住妻子,目光中滿是關(guān)切與心疼,上下打量著,仔細查看她是否安好,情不自禁地感慨道:“明遠太過勁了!”
此時,張業(yè)應(yīng)滿頭大汗地趕來,立正站好,給程明遠行了個標(biāo)準(zhǔn)的軍禮,大聲報告:“首長,唐縣長家眷按時接到!”程明遠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對著張一燕說道:“好,任務(wù)完成得不錯,帶同志們?nèi)ジ泔埑裕煤眯菹ⅲ ?/p>
國民黨合肥縣唐縣長全家投奔共★★這邊的消息,如同重磅炸彈,在外界引起了不小的震動。程明遠深知唐曉光的才華與價值,決定將他引薦給七師曾希圣。程明遠精心籌備,以其師的名義為唐曉光接風(fēng)洗塵,熱情款待。在一番交流后,程明遠向曾希圣詳細介紹了唐曉光的能力與抱負。最終,唐曉光便留在了曾希圣的七師師部任用,就此成為抗日陣營中一股新的力量,為抗擊日寇、保衛(wèi)家國貢獻自己的智慧與力量。而這個特殊的歲末團聚,也成為了革命歷程中一段令人難忘的故事,激勵著更多有志之士投身抗日大業(yè)。
1940 年底,國共兩黨的摩擦越來越厲害。國民黨把**的中心由華北轉(zhuǎn)向華中、延安。身在重慶做地下情報工作的曾思勝,被國民黨特務(wù)頭子戴笠盯上了。雖處國共合作期間,翻臉是遲早的事。在葉挺去重慶開會時,葉挺葉劍英知道曾的處境,爭得了延安總部的同意,由葉挺返皖南時,將曾希圣帶到了新四軍軍部。江北指揮部又把他分去組建渡江指揮部。
1940 年末,局勢復(fù)雜多變,曾希圣的渡江指揮部狀況堪憂。他僅帶著 10 個警衛(wèi),既無部隊,又缺乏資金,所謂的渡江指揮部不過是徒有虛名,就連十幾個人的吃飯與住宿問題都難以解決,工作更是陷入停滯。
無奈之下,曾希圣找到張云逸,期望能得到幫助解決困境。然而,張云逸一時也沒有合適的辦法,思索片刻后,他對曾希圣說:“據(jù)說程明遠在巢南散兵至巢湖高林橋一帶站穩(wěn)了腳跟,你先到他那里待一陣子,我再請示中央安排。” 曾希圣實在沒有其他選擇,當(dāng)務(wù)之急是找個落腳之處,便帶著隨行人員踏上了尋找程明遠的路途。
經(jīng)過一番輾轉(zhuǎn),他們終于在山邊找到了程明遠。曾希圣走上前,趕忙自我介紹。程明遠臉上立刻浮現(xiàn)出熱情的笑容,緊緊握住曾思勝的手說道:“久仰久仰,你和你哥長得好像。” 曾希圣聞言,驚訝地睜大眼睛,問道:“你認識我哥?” 程明遠點點頭,感慨地說:“我豈止認識,我們曾是上下級關(guān)系,相處得可好啦……” 話到此處,程明遠微微嘆息。
就這樣,曾希圣與程明遠因這一番交談,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
程明遠隨即喊來了胡士發(fā),胡士發(fā)可是個地道的巢湖當(dāng)?shù)厝耍浅堂鬟h的警衛(wèi)員。程明遠笑著對曾希圣說:“希圣同志,就讓士發(fā)帶您去住的地方。”
胡士發(fā)在前頭帶路,一行人朝著汪郎中村走去。這汪郎中村有一個極為隱蔽的小山坳,名叫鬼沫王村。這里地勢偏僻,道路崎嶇難行,四周被茂密的樹林和山巒環(huán)繞,人口稀少得很。若不是走到近前,根本不會發(fā)現(xiàn)這里竟然還有住家戶。程明遠的妻子方毓芬當(dāng)初剛來到巢湖的時候,就曾在這個安靜隱蔽的地方住過。
到了地方,程明遠對曾希圣說:“希圣同志,你臨時就住這里,你們的一切生活我來解決,這里安全不成問題,離高林橋就兩里路,有事派人來喊我。”曾希圣感激地握住程明遠的手:“那就多謝明遠同志了,給你添麻煩了。”程明遠拍了拍曾思勝的肩膀:“說什么麻煩不麻煩的,咱們都是為了革命事業(yè),理應(yīng)互相幫助。”
然而,就在1941年1月6日,一場巨大的災(zāi)難降臨。遵照國民黨軍事當(dāng)局的命令正在北移的新四軍軍部和所率9000多人的部隊到達涇縣茂林地區(qū)時,突遭國民黨第三戰(zhàn)區(qū)司令長官顧祝同所部7個師,共8萬軍隊的精心伏擊。
新四軍將士們面對數(shù)倍于己的敵人,毫不畏懼,奮起反抗。但由于國民黨軍早有預(yù)謀、準(zhǔn)備充分,且兵力懸殊巨大,戰(zhàn)斗形勢對新四軍極為不利。而在指揮過程中,確實存在一些復(fù)雜的因素和困難,導(dǎo)致部隊未能及時抓住最佳突圍時機,戰(zhàn)斗陷入了苦戰(zhàn)。
從1月6日到1月14日,整整激戰(zhàn)了七晝夜,新四軍將士們浴血奮戰(zhàn),可終因彈盡糧絕,寡不敵眾,除2000余人分散突圍外,大部分將士壯烈戰(zhàn)死或不幸被俘。在這場慘烈的戰(zhàn)斗中,政治部主任袁國平在槍林彈雨中英勇奮戰(zhàn),最終不幸犧牲;軍長葉挺為了挽救部隊,下山與國民黨軍談判,卻遭到扣押;副軍長項英和副參謀長周子昆在突圍過程中,被叛徒殺害,不幸遇難。
這就是震驚中外的皖南事變,它給新四軍帶來了沉重的打擊,也讓全體抗日軍民無比悲憤,但同時也讓人們更加清楚地認識到國民黨反動派的丑惡嘴臉,堅定了與敵人斗爭到底的決心。
1941 年 7 月,熾熱的陽光烘烤著大地,新四軍七師為了盡快在皖中打開局面,19 旅旅長孫仲德親率兩個連的兵力,來到駐扎在巢湖散兵的程明遠處共商對策。程明遠喚來自己的馬夫任克明,任克明家住焦湖南任家村,對這一帶的道路了如指掌。他帶著眾人專挑路邊的小土路行進,這些小路不僅隱蔽,能借路邊的草木擋風(fēng),而且不易暴露行蹤。
程明遠和孫仲德并肩走著,一路交談著應(yīng)對當(dāng)前局勢的策略。正說著,忽然,幾十號大小船只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在眼前。那些船只距離岸邊不過百步之遙,船上的風(fēng)帆正緩緩落下。兩人定睛一看,對面船舷邊,機槍、步槍已然一字排開。說時遲那時快,程明遠和孫仲德下意識地迅速臥倒,同時,己方的機槍、步槍也迅速就位。孫仲德一把扒住身邊戰(zhàn)士的手槍,果斷下令:“準(zhǔn)備戰(zhàn)斗!”
程明遠迅速掏出望遠鏡觀察,只見船上的人服裝各式各樣,便心中有數(shù),猜測這些應(yīng)是巢湖上的土匪。大船桅桿上,還隱約掛著一些不大不小的珠子。陳明遠趕忙跟孫仲德商量:“這些土匪多半是跟政府鬧翻的舊軍官,或是看不慣世道的綠林中人,本性不算惡劣,很有爭取的可能性。我看最好先別開火,讓我去會會他們。”孫仲德一臉擔(dān)憂:“土匪一般都不講信用,你只身前往,我怕你吃虧。”程明遠眉頭緊皺,分析道:“就眼下咱們所處的地形,對我們十分不利。就算他們打輸了,憑借熟悉水路,他們能跑,我們卻沒法追。咱們沒有任何依托,真的交火肯定會吃虧。還是讓我前去,給我一炷香的時間,要是我不回來,你再下令開火也不遲。你多帶幾個人做好接應(yīng)。”孫仲德依然放心不下,程明遠拍著胸脯道:“跟他們這些人打交道,拼的就是膽子,斗的是智謀,講的是義氣。你放心!”
沒等程明遠過去,大船邊一只小劃子如離弦之箭般朝著新四軍陣地劃來。孫仲德從望遠鏡中看到,劃子上有六七個荷槍實彈的年輕漢子。小劃子劃到跟前,程明遠鎮(zhèn)定自若地走上前去,對著一眾小嘍啰抱拳道:“是哪位水爺在此踩三爺?shù)膱鲎樱俊睂Ψ叫☆^目也抱拳道:“是哪路神仙擋我家小爺?shù)娘L(fēng)啊?”陳明遠從容說道:“請搭把手。穆三爺要會會你們當(dāng)家的。”眾嘍啰一擁而上,將程明遠接到小劃子上,隨即搖向大船。孫仲德朝著程明遠揮手大喊:“談不攏就趕緊回來!”他一邊用望遠鏡緊緊跟隨著漸漸遠去的小劃子,一邊命令各連戰(zhàn)士子彈上膛,嚴(yán)陣以待:“一刻鐘,要是人還不回來,就狠狠打!” 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息,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等待著未知的結(jié)果。(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