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卑斯山的寒風如刀般割過艾德琳的臉頰。她拉緊斗篷,瞇眼望向遠處山脊上的建筑輪廓——圣伯納德修道院,傳說中“森之靈“的藏身之處。三天來,她穿越意大利北部崎嶇的山路,每一步都讓右半身的透明化更加嚴重。現在她的右手幾乎完全看不見了,只能憑觸感確認玻璃刀還握在掌中。
“快到了,“她自言自語,呼出的白氣瞬間凝結。奇怪的是,越接近修道院,空氣反而變得不那么寒冷。某種反常的溫暖氣流從山谷中升起,帶著奇怪的金屬味。
轉過最后一個山彎,修道院的全貌終于展現。艾德琳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整座建筑被包裹在透明的藍色冰晶中,不是普通的冰,而是一種內部閃爍著微光的奇異物質。冰層中凍結著數十個身影:修士們保持著生前的最后姿態,有的在行走,有的在祈禱,甚至有個小男孩正伸手接住空中凍結的雪花。他們的表情安詳,仿佛只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上帝??!“艾德琳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手指穿過半透明的軀體。星之手在她背包里突然變得滾燙,綠色寶石瘋狂閃爍。
她小心地踏上通往主門的臺階。冰層異常光滑,卻不像普通冰那樣濕冷,反而有種奇怪的溫暖感。大門被冰封死,但側面一扇小窗的冰較薄。艾德琳用玻璃刀小心切割,終于打開一個勉強能通過的缺口。
內部景象更加超現實。時間在這里靜止了——蠟燭的火焰被凍結成藍色晶體,彌撒的酒液懸浮在半空,連灰塵都凝固成美麗的星形圖案。艾德琳的腳步聲在寂靜中回蕩,每一步都讓周圍的冰晶發出清脆的共鳴音。
“森之靈......“她輕喚,聲音被冰壁反復折射,變得陌生而空靈。
修道院內部結構比外表看起來復雜得多。走廊呈放射狀延伸,每條盡頭都有不同的功能區。艾德琳跟隨星之手的指引,向地下層移動。隨著深入,冰晶的顏色從淡藍逐漸變成翠綠,空氣中那種金屬味也越來越濃。
地下室的拱門上刻著一行拉丁文:“生命之泉在此轉化“。門上的冰層呈現出奇怪的紋理,像是被某種強大能量瞬間沖擊形成的。艾德琳深吸一口氣,用玻璃刀和隨身帶的少量火藥制造了一個小型爆炸,足夠炸開門鎖而不引發坍塌。
門內是一個圓形實驗室,中央臺子上放著一個玻璃容器,里面懸浮著一顆翠綠的心臟形寶石——森之靈!但與之前圣物不同,它被包裹在一團躁動的綠色能量場中,不斷有閃電般的能量弧躍出,擊中周圍的物體并將其瞬間晶化。
艾德琳謹慎地保持距離,從不同角度觀察。臺子周圍躺著幾具穿修士袍的骨架——不是被凍結,而是徹底礦化了,血肉變成了半透明的晶體。其中一個手中握著筆記,艾德琳小心地拾起,發現是雷納爾年輕時的筆跡!
“......森之靈的能量輸出無法穩定......測試者12號瞬間結晶......必須找到光之守護者作為緩沖......“
筆記的最后一頁畫著一個裝置草圖:森之靈被放置在七邊形框架中央,周圍六個位置分別標記著其他圣物的符號。顯然,雷納爾曾在這里嘗試控制圣物,但失敗了。
艾德琳的右臂突然一陣劇痛——透明化正在加速!她咬牙忍住尖叫,一滴汗珠從額頭滑落,在碰到地面之前就變成了藍色晶體。情況比她想象的更糟:森之靈的能量場正在影響她本就脆弱的狀態。
“必須快點......“她喘息著翻找工具包,取出在托萊多獲得的光學濾鏡和星之手。根據雷納爾的筆記,直接接觸森之靈等于自殺。但如果有某種介質......
一個想法閃過。她將星之手放在地上,調整銅色寶石的角度,讓它折射地下室中微弱的光線。然后取出光之瞳和影之心,排列成三角陣型。三件圣物同時發光,在空氣中形成一個穩定的光網。
“來吧,“艾德琳對著躁動的森之靈說,“加入你的兄弟姐妹?!?/p>
她小心地用玻璃刀引導光線,慢慢接近綠色能量場。起初,森之靈的反應激烈,能量弧如鞭子般抽打四周。但隨著三圣物光網的靠近,它開始慢慢平靜,像暴躁的孩子被親人安撫。
就在能量場最穩定的瞬間,艾德琳迅速用特制的鉛玻璃容器罩住了森之靈!寶石在里面跳動了幾下,最終安靜下來,綠色光芒變得柔和規律。整個地下室的冰晶同時發出悅耳的共鳴聲,但沒有融化。
“成功了!“艾德琳虛脫般跪倒在地,將新獲得的圣物貼身收好。就在這時,一陣前所未有的眩暈襲來——
她突然站在兩個地方同時存在:阿爾卑斯的冰封地下室,和羅馬的一間昏暗書房。盧卡斯就在那里,正在研究雷納爾的機械頭顱和時之沙。更奇怪的是,她能同時看到兩個視角:自己的和盧卡斯的!
“艾德琳?“盧卡斯抬起頭,金色眼眸瞪大,“你......我看到了地下室!“
“血脈交融的副作用,“艾德琳——或者說兩人的混合意識——回答,“距離越遠,聯結越深......“
通過這種雙重感知,艾德琳看到書房里散落的圖紙和筆記。馬塞勒斯在一旁沉睡,看起來蒼老了許多。雷納爾的機械頭顱被拆解了一半,露出里面復雜的光學晶體。
“我們發現可怕的事,“盧卡斯的意識傳來,“雷納爾不是唯一,真理之眼在整個歐洲的關鍵教堂和城堡安裝了類似裝置,他的意識能在它們之間跳躍?!?/p>
艾德琳想回答,但突然一陣尖銳的疼痛撕裂了雙重感知。她的右半身和盧卡斯的左半身同時爆發劇痛!兩人——雖然相隔千里——同時尖叫出聲。
“太晚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在痛苦中低語,既不是艾德琳也不是盧卡斯,“你們正在消散,只有我能救你們?!?/p>
艾德琳掙扎著保持清醒,看到幻象中浮現一個黑影——不是實體,而是某種純粹黑暗的投影。它沒有五官,卻給人強烈的注視感。
“黑暗存在,“她喘息著抵抗它的影響,“滾開!“
“何必抵抗?“聲音直接在腦海中回蕩,帶著詭異的安撫,“我只想自由,而你們想活下去,小小交易......“
幻象中浮現誘人的畫面:她和盧卡斯完好無損地站在陽光下,七圣物圍繞他們旋轉,形成完美的和諧......
“不!“盧卡斯的聲音突然插入,堅定如鋼鐵,“我們寧愿消散也不會釋放你!“
黑暗存在發出不滿的嘶嘶聲,幻象破碎。艾德琳重新回到冰封地下室,渾身被冷汗浸透。森之靈在容器中閃爍,似乎在回應剛才的超自然接觸。
她強迫自己站起來,必須立刻返回羅馬。剛走出地下室,又一個意外等著她——修道院的主冰層正在出現細微裂縫!隨著森之靈被控制,凍結效果似乎在減弱。
“不妙。“艾德琳加快腳步。如果冰層完全融化,這些被凍結數百年的尸體會......
她不敢想象那場景,拼命向出口跑去。裂縫如蛛網般蔓延,冰晶發出即將破碎的**。就在她即將到達出口時,一個聲音從背后傳來:
“小姐......請等等......“
艾德琳猛地轉身,難以置信地看到一位老修士正從冰層中走出!他的胡須和眉毛上還掛著藍色晶體,但身體已經可以活動。
“您還活著?“她震驚地問。
老修士微笑,那笑容在冰晶折射下顯得異常寧靜:“不,孩子。我們已經死了三百年。只是森之靈讓我們的意識暫時留存?!八赶蚱渌诨顒拥谋猩碛?,“我們時間不多。請聽好——雷納爾年輕時在這里犯下大錯,但他不是第一個。這座修道院建在古代密特拉神廟上,而神廟又建在一個更古老的地方?!?/p>
冰層開始大面積剝落。老修士的身影變得模糊,但他的聲音依然清晰:“森之靈不是治愈圣物,它是封印的一部分!七圣物齊聚時不僅能釋放黑暗存在,還能重新封印它,選擇在你手中?!?/p>
隨著最后一塊冰晶落地,老修士和其他身影如煙霧般消散,只留下普通的、開始腐爛的尸體。艾德琳站在突然變得普通的修道院中,寒意刺骨——這次是真的寒冷,不是那種奇異的冰晶效應。
傍晚時分,艾德琳在山腳下的小村莊借宿。簡陋的旅店房間里,她將四件圣物排列在床上:光之瞳、影之心她帶著沉重的心情和更沉重的圣物離開。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難,不僅因為疲憊和傷痛,還有老修士臨終透露的信息。如果七圣物齊聚既能釋放又能封印黑暗存在,那么關鍵就在于誰控制這個過程。
星之手和森之靈。它們的光芒在暮色中交織,形成一幅不斷變化的地圖——兩個閃爍的光點分別代表她和盧卡斯的位置,還有三個未激活的標記分布在歐洲各處。
最引人注目的是地圖中央的一個黑色漩渦,位于羅馬附近。當艾德琳將時之沙的影像(通過星之手投射)加入組合時,漩渦突然變成金色,顯示出精確坐標——梵蒂岡地下某處。
“黑暗存在的封印地...“她輕聲道,突然明白了雷納爾的真正計劃。他不需要將七圣物全部收集,只需要移動足夠多的圣物來削弱封印,然后利用遍布歐洲的光學網絡釋放黑暗!
她必須盡快返回羅馬。但身體狀況越來越糟——右半身的透明化已經越過軀干中線,開始影響左半身。更糟的是,她開始頻繁聽到那個黑暗存在的低語,提出各種誘人的交易...
夜深人靜時,艾德琳做了個奇怪的夢。她站在一個圓形大廳里,周圍是六個人影——其他圣物的守護者。第七個位置空著,屬于“時之沙“的守護者。他們共同操縱著一個巨大的裝置,將一團黑暗封入光與影的邊界。其中一個黑發女子——她的祖先——轉頭對她說話,但聲音被某種干擾淹沒。
夢境突然變成噩夢。黑暗存在突破封印的一角,纏繞住她的半透明手臂,冰冷如死亡...
艾德琳尖叫著驚醒,發現自己的右手已經完全消失!不是透明,而是徹底不存在了。更可怕的是,消失的邊緣正在緩慢向肘部蔓延。
“盧卡斯...“她顫抖著摸向胸前的血脈聯結點,那里還保留著微弱的溫暖。通過聯結,她能感覺到盧卡斯也在經歷同樣的消散,但他在堅持,在等她回去。
黎明前,艾德琳收拾好行裝,向東南方出發。羅馬還有兩天的路程,而她的時間可能比那更少。森之靈在背包中發出穩定的綠光,不知為何,這種光芒讓她想起盧卡斯的眼睛——那種即使在最黑暗時刻也不熄滅的金色光芒。
山路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如同她逐漸消散的身體。但艾德琳·德·蒙特的意志比阿爾卑斯的巖石更堅定。無論還剩多少自我,她都會回到盧卡斯身邊,完成這趟始于彩繪玻璃的宿命之旅。
以光與血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