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明嘆了口氣。
“我出面用族庫陳糧換你的上品靈谷,這本是雙贏的好事,但難保另外兩房不會眼紅。”
“他們若是在運輸途中暗中使些絆子,比如拖延調糧時間,或者在糧食品質上做點手腳。”
“甚至更惡劣的,勾結水匪制造點意外劫道,那可就……”
話沒有說完,但意思已經非常明確。
吳家內部有派系,并非吳明一人說了算。
他這一房主導的這筆交易,很可能會成為其他兩房攻擊的目標。
而最脆弱、最容易被做文章的環節,就是那批需要長途運輸的普通糧食。
陳星河聽完,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他之前想到了運輸的困難,但吳家內部的傾軋卻是意料之外的風險。
他看著吳明坦誠而憂慮的眼神,知道對方并非推脫,而是真心實意地在替他考慮風險。
“吳大哥,你的難處和顧慮,我明白了。”
陳星河沉聲道,手指輕輕摩挲著溫熱的茶杯。
“此事,確實比我想象的要復雜些。”
“不過秋稅如懸頂之劍,交易風險固然有,但值得一搏。”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道精芒。
“吳大哥只需確保兩點,其一,糧源充足,品質可靠,其二,在富海鎮碼頭交割時,務必隱秘周全。”
“至于如何護送糧食安全到漁陽村,我自有安排。”
吳明見陳星河態度堅定,也不再多勸:“星河老弟有膽識,我吳明也不是畏首畏尾之人,此事就按你說的辦。”
隨后兩人又商議了一些交易的具體細節。
商議完畢,陳星河從取出四個鼓鼓囊囊的儲物袋,輕輕放在桌上。
“吳大哥,這是此次交易的青玉禾,請驗看。”
吳明打開一個儲物袋。
濃郁精純的草木靈氣混合著谷物的清香瞬間逸散出來,比他上次在陳家嘗到的更加醇厚。
他抓起一把金玉般的谷粒,仔細端詳。
感受著其中蘊含的溫和生機,臉上露出驚嘆之色。
“好,好,品質比我想象的還要好上三分,老弟,你們這青玉禾,當真了不得,這筆交易,我吳家不虧。”
陳星河微微一笑,心中稍定。
青玉禾的品質,就是當下陳家最大的底氣。
臨別之際,吳明像是想起了什么。
從懷中掏出一個巴掌大小、溫潤如玉的白色圓盤。
“星河老弟,你家添丁,我未能親自上門道賀,這小玩意兒。”
吳明將圓盤遞給陳星河:“叫啟靈盤,是我們這些小家族通用的測試孩童靈根資質的器物。”
“只需將孩子的手按在這水晶石上,若有靈根,水晶便會亮起對應屬性的微光,亮度大致能反映靈根品質的強弱。
“權當是給我那未曾謀面小侄子的賀禮了,盼他將來也能踏上仙途,光耀門楣。”
陳星河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這啟靈盤對于目前的陳家而言,確實非常實用。
吳明這份心意,既貴重又貼心。
他鄭重接過,拱手深揖:“吳大哥厚贈,星河代臨風謝過了。”
告別吳明,陳星河踏上化雨葫蘆。
化作一道碧光,朝著漁陽村的方向疾馳而去。
來時心頭尚有一絲豐收的喜悅,此刻卻已被沉甸甸的思慮取代。
吳明推心置腹的分析,如同冰冷的江水,澆醒了他原先對交易風險過于樂觀的估計。
吳家內部的傾軋,可能讓這關乎七村性命的糧船傾覆。
“風險……確實比預想的更大。”
陳星河眉頭緊鎖,高速飛行帶起的罡風也無法吹散他心中的凝重。
“但,還有其它選擇嗎?”
七村賦稅,刻不容緩。
縣衙催繳的公文措辭一次比一次嚴厲,最后通牒的期限如同懸在頭頂的鍘刀。
一旦逾期,輕則罰沒田產,重則按“抗稅”論處,陳家將面臨滅頂之災。
面對龐大的朝廷機器,絕不是他個人修為就能硬抗的。
青玉禾品質太好,蘊含的靈氣遠超普通靈谷。
一旦大規模流入市場,必然引起有心人的覬覦。
陳家根基尚淺,無力保護這份財富,反而會招來禍患。
姚家就是前車之鑒。
青玉禾換成普通糧食,不僅是繳稅,更是自保。
而吳明是唯一知曉青玉禾品質,且愿意保守秘密并交易的修仙者。
至于臨海鎮,規模太小,根本吃不下如此巨量的普通糧食需求,鎮上人多口雜,消息也容易走漏。
至于其他家族或者商會,那風險就更大了。
對方可能壓價、可能覬覦靈谷、更可能將消息賣給更強大的勢力。
陳家毫無談判籌碼。
吳明,是已知范圍內唯一可信賴且有能力提供巨量糧食的渠道。
即使有內部風險,也遠比探索未知的渠道安全。
至于自行分散出售青玉禾,更是不在考慮之列。
不僅耗時耗力,風險也大。
思來想去,還是找吳明交易最靠譜。
畢竟吳明表達了交易的誠意,也坦誠了內部的風險。
他有擔憂,這反而說明他本人希望交易成功。
“風險必須承擔,但可以設法控制。”
陳星河眼中銳光一閃,心中已有了計較,腳下化雨葫蘆的速度又加快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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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陽村,陳家堂屋。
燈火通明,氣氛凝重。
陳星河將富海鎮之行、與吳明達成的交易以及潛在的風險一一向家人道明。
“嘶……竟有如此內情?”
陳守耕倒吸一口涼氣,老臉布滿憂色。
“吳明道友坦誠相告,是信義之人。”
“可那另外兩房若真暗中使壞,勾結水匪,這運糧之路豈非步步驚心?”
“爹,風險固然存在,但我已有計較。”
陳星河聲音沉穩,目光掃過眾人。
最終落在陳青崖和安靜坐在角落的謝慕魚身上。
“此次護送糧船,不容有失,我意由青崖為主,謝姑娘為輔,共同負責押運!”
陳青崖聞言,精神一振,挺直了腰板:“二哥放心,我一定把糧食平平安安運回來。”
然而坐在角落里的謝慕魚,眉頭卻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內心是本能的想要拒絕的。
這些日子,她借助陳家聚靈陣,已修煉到練氣三層巔峰。
距離練氣四層只差臨門一腳,突破就在這幾日之間。
這種關鍵時刻,讓她離開聚靈陣,跑去押送糧草,奔波勞碌不說,還要應對隨時可能來的危險?
陳星河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目光沉靜地落在她身上,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
“謝姑娘,此事關系我陳家七村賦稅命脈。”
“青崖勇武有余,但心思不夠縝密,遇事容易直來直去,此行若有埋伏、陷阱、或者對方施展些陰詭手段。”
“僅靠青崖一人,恐怕難以顧全全局,力有未逮。”
“你精通陣法,心思機敏,能與他互補。”
他頓了頓,又道:“至于我,需要留守在漁陽村。”
“其一,村中兩座糧倉內的青玉禾,價值遠超那批普通糧食,是家族真正的根基和最后的退路,不容有失。”
“其二,我需坐鎮中樞,隨時策應,若你們途中真遇無法抗衡之大敵,發出求援信號,我方可全力馳援。”
“其三……”
他看了一眼陳青崖。
“青崖也需此等重任歷練,方能真正成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