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巾散開的瞬間,喬欣然看到了幾抹紅印。
還未等她仔細看清楚,就被喬嘉茵又急忙遮了起來。
“沒,還沒消呢,不用看了。”
喬欣然雖只瞥到一眼,但還是察覺不對:“你脖子上的疹塊看起來顏色有點深,不太像癮疹發(fā)作?
姐姐是不是在國公府被用刑了?那些是傷對不對?”
“不是,是……被蟲子咬的。”
喬嘉茵硬著頭皮解釋,“我不是被關在雜物房嘛,里面有蟲子。”
喬欣然還想再問些什么,卻被她拉著坐下,說出了自己明日的計劃。
無憂樓。
裕王得知毅國公突至,立刻讓與自己見面的舊部扮作小廝混在人群里。
不用想就知道,此刻無憂樓的后門也有人正盯著。
景綻徑自踏入雅間,卻見裕王正斜倚在鎏金軟榻上,面色醺紅,指尖隨著伶人的琵琶聲懶懶叩著案幾。
四周圍坐著那幾個慣常與之沆瀣一氣的紈绔子弟,滿室笙歌曼舞,酒氣氤氳。
景綻擰著眉,微微瞇眸將雅間里的所有人打量一遍。
見到他來,對方抬起迷蒙的眼眸,不屑地冷笑一聲。
繼而慵懶抬手,示意絲竹聲停下。
大廳中央的舞姬也都停下來退到兩邊。
“毅國公怎么也有興趣來無憂樓消遣了?”他聲音閑適,盯著來人。
景綻面色沉冷,朝他緩步走近:“臣聽聞裕王殿下近來身子愈發(fā)虛弱,怎么還有精力出來飲酒作樂?”
近日裕王府頻頻傳出裕王病危的消息。
以至于他無法判斷,裕王遲遲不曾登門要人,是真的對喬嘉茵無意,還是因為病勢沉疴,根本無力顧及此事?
裕王面露不悅,坐直身體陰惻惻瞪著他:
“毅國公是閑得沒事做嗎?整日盯著本王做什么?”
他敷衍頷首,半點沒有臣子該有的惶恐:
“臣也是憂心殿下的身體罷了,免得出了什么意外,又讓旁人誤會是臣要對殿下不利。”
裕王從鼻腔里擠出一聲冷笑,暗腹這人顛倒黑白的本事當真一絕。
分明是罪該萬死之人,竟能扭曲作直,非但全身而退,反倒裝出蒙冤受屈之態(tài)。
他靠在椅背上,虛握的拳頭掩住唇沉沉咳幾聲:
“本王本就身子弱,又被毒蛇所傷,誰知道還有幾天活頭呢?不趁著日子出來享樂,還在府里等死不成?”
景綻沒有撞到對自己有用的事,也不打算在這里浪費時間。
直接轉(zhuǎn)身走人。
然而剛走幾步,身后傳來裕王的聲音:
“那日毅國公當著本王的面抓了人,是想做什么啊?”
他頓住腳步,聽身后又道:“毅國公當真囂張至極,即便有什么私怨,也該放人了吧?”
裕王不能表現(xiàn)出對喬嘉茵太多的在意,怕毅國公懷疑他們之間有來往。
但顧著喬欣然,他還是開了口。
喬嘉茵被抓進國公府這些日子,他已經(jīng)讓無憂樓中自己的人全部撤出。
生怕喬嘉茵會因為受刑或者其他威脅透露出無憂樓的秘密。
但這些天無憂樓風平浪靜,說明他們之間的秘密沒有暴露。
聽喬欣然說喬嘉茵在國公府只是被關著,也稍稍松了口氣。
然景綻聽了他的話卻大惑不解。
對方不知道喬嘉茵已經(jīng)進宮了嗎?
況且聽裕王這話,對喬嘉茵也不像十分上心的樣子。
雖說的確跟他張口要人了,但明顯不是很急切以及擔憂。
還在這個時候出來喝酒聽曲兒?
或許……喬嘉茵并沒有騙他?
進宮也真的只是太后召見?
是他想多了?
就說嘛,嫂嫂不會那樣對他的。
他沒有回裕王的話,直接走人。
出了無憂樓吩咐綾羅:“留人繼續(xù)盯著,皇宮那邊,也讓顧平仔細盯緊。”
次日。
裕王照例進宮給太后請安。
自他在山中被毒蛇咬傷,回來后就一直在府里養(yǎng)傷。
不料新入體的蛇毒與舊疾殘毒相沖相克,竟因禍得福將沉積多年的毒性盡數(shù)化解。
他能有此番造化,也多虧了喬欣然的醫(yī)術。
若非她將自己體內(nèi)的余毒清了大半,蛇毒也及時得到控制。
自己不會痊愈得這樣快。
但對外,他還要繼續(xù)裝病,且越虛弱越好。
壽寧宮。
太后甫一見著他,眼底總蘊著憂色與焦灼。
要不是早就得知他體內(nèi)的毒已經(jīng)消解,斷然沒心思來試探他心儀的姑娘是誰。
母子間相互關懷一番,太后便開始切入正題。
她引著裕王來到閣樓窗邊,看向花園湖心亭內(nèi),正在嬉笑玩著投壺的兩個女子。
武麟煦看到兩人眉頭微微攢動,眸子里閃過疑惑。
視線從喬欣然開始,來回在兩人身上停留。
這兩日他的毒解了,喬欣然便再沒去過王府。
他怎么不知道她進了宮?
還有喬嘉茵,不是在國公府關著嗎?毅國公怎么突然放了她?
太后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此二人,一個救了你的命,一個冒著莫大的風險為你做事。
那夜進山尋人,煦兒是為了姐姐,還是為了妹妹?”
武麟煦似乎明白了太后為什么召她們進宮。
他望著那邊的人語氣平靜:“母后也說了,兩人對兒臣都意義非凡,無論為著誰,兒臣都會去尋人。”
太后沒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暗暗白了他一眼,又問:
“你看,她們對這場輸贏似乎挺較真的,你更希望誰贏?”
武麟煦看到喬欣然素手一揚,木矢鏗然入壺,眼尾幾不可見地輕輕揚起:
“不過是無傷大雅的游戲而已,誰贏誰輸有什么要緊的?”
太后聞言瞪了他一眼,沒了耐心似的,直接問:“那她們同時掉水里,你先救誰?”
武麟煦:“……”
“母后到底想說什么?”
太后移目看向那邊的兩人,揚了揚下巴:“哀家想知道,那兩姐妹中,你心儀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