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山頂那廟,就是為了鎮后山那怪物建的。咱爹不是每月都得往廟里送菜嘛,偶爾我也幫著一起送去過那廟里幾回。前陣子我幫著去送菜時,小沙彌偷偷跟我說,方丈最近總在佛堂里整宿整宿地念經...”林芊芊追問道:“前陣子?是不是...出啥怪事了?”
林大壯的臉色瞬間黯淡了下來,聲音也跟著低沉道:“嗯。大概半個多月前吧,有天晚上又是刮風又是打雷下雨的,后山那邊突然‘唰唰唰’地亮了好久,我現在都還能清楚的記得那血紅的光,跟火燒云似的,把咱村子和半個山頭都映紅了!更怪的是第二天,咱村頭那口井的水變渾濁了,還帶著一股子鐵銹和爛泥的腥臭味兒,打上來的水燒開了,鍋底都沉著一層黑乎乎的渣子...可惡心了”
林芊芊像在聽靈異故事一樣,越聽越上頭道:“那后來呢?”
“后來呀,請了廟里的和尚下來看了,他們在井邊貼了好多黃紙符,還在那念了半天經,最后又往里灑了不知啥藥粉,最后把井蓋封了起來,關照村長三天后才能打開井蓋,井邊的符紙也不讓揭下來,到了第四天的時候井水就變清澈了?!?/p>
林大壯用腳踢著地上的一個小土塊,情緒低落的說:“老人們都說,咱們村啊,就是個...就是個不太平的地方。好像打從老祖宗那會起,就會隔三差五出些邪乎事兒。要不是山上那座寺廟估計咱這人搬走咯...”話還沒說完,院門外傳來王桂香又急又惱的聲音:“大壯!你個死孩子,又跟你妹妹胡說八道些啥呢?!敝灰娡豕鹣憧嬷鴤€裝滿青菜的籃子快步走進來院子,眉頭緊緊擰著,狠狠瞪了林大壯一眼,那眼神嚇得林大壯往后躲了躲,隨即轉向林芊芊時,語氣又緩和下來,說道:“別聽他瞎咧咧!嘴上沒個把門的!那都是老輩人編出來嚇唬小孩子的,怕你們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祖宗們跑進去闖禍又迷路!都是些沒影的事兒!”
林芊芊注意到,王桂香說這話時,眼神快速地瞟了后山一眼,像是生怕那里有什么東西因這議論而被驚動一般。
臨近傍晚時分,林老實從山上回來了。他背著空的菜筐,腳步似乎比往常沉重,黝黑的臉上蒙了一層陰霾,眉頭鎖成了深深的“川”字。
“他爹,回來了?出啥事兒了?”王桂香迎上去,接過空筐,聲音里帶著小心翼翼的詢問。
“嗯?!绷掷蠈崘瀽灥貞艘宦?,把筐子往墻角一放,沉默地拿起墻角的砍柴刀有下沒下的磨著。
“今兒方丈...特意叮囑...讓咱夜里千萬別出門。尤其是...離河邊遠點兒...”
“又...又咋了?”王桂香的聲音一下子繃緊了,眼神中透露出驚慌,手指下意識地攥了攥衣角。
林老實重重的放下柴刀,低聲道:“今天早上,有人在河邊...發現了好多黑黢黢的毛和奇奇怪怪的腳印,據說那毛硬得扎手...看著不像山里的狼和豪豬的,也不像是熊瞎子的...那毛色油亮亮得還帶著一股子...河底淤泥的腥臭和反正是說不出的怪味兒,很是邪乎?!痹捯粢宦湟魂嚤涞某聊\罩了小院。只剩林老實磨刀的聲音在小院里回蕩。林大壯拉了拉林老實的衣角道:“爹今晚我想跟你睡。”
夜里,林芊芊又一次被那詭異的聲音吵醒了。
這次不再是單單的鐵鏈拖曳的聲音?!皣W啦...嘩啦...”像是沉重的摩擦聲里夾雜著某種濕漉漉的東西從泥濘中爬行而來的黏膩聲,從后山的方向斷斷續續傳來,漸漸清晰,令人毛骨悚然。
林芊芊悄悄起身,趴在窗口透過窗紙上小小破開的洞口往外望去。院子里面空蕩蕩的,月光照進院子灑在地上,像是給院子鋪上了一層寒霜...隔壁床上,王桂香不安地翻了個身,嘴里發出模糊的夢囈緊縮著眉頭,像是在祈禱著什么。后山的聲音時遠時近,偶爾還夾雜著一兩聲特別清晰、尖銳的啼鳴!
林芊芊死死攥緊了單薄的被子,將頭埋進被子里。她不斷的回想起林大壯白天跟他說到話的話:井水變渾、血紅色的光、河邊的怪毛、像娃娃哭的怪物……她慢慢地、把自己蜷縮了起來。
此刻,她終于真切地體會到,村民們對于后山的恐懼,那是刻入骨髓的敬畏。他們用最樸素的方式:回避、沉默、貼符、念經……來對抗這種無法理解、無法言說的恐怖。而她,這個帶著異世記憶、本就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外來者”,對那片被所有人視為絕對禁忌的區域,在這無邊的恐懼之下,竟也悄然滋生出了一絲無法抑制的恐懼和更深的好奇。
不知過了多久,那聲音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漸漸消散...林芊芊一夜未睡直到天光微亮,才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夢里,她又回到了那條冰冷的江里,她掙扎著想去抓住那個跳江的人,她想看清對方的臉...在混亂的夢境深處,總有一個聲音在她耳畔反復回響...
“快走...”
“快走...”
“芊芊...快走...”
醒來時,窗外已經大亮,有陽光透過門簾照進房間的泥上。林芊芊摸了摸眼角,竟是一片冰涼的濕潤。她分不清這是被那恐怖的夢境嚇出的眼淚,還是為那個陌生的跳江者,亦或是為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
可越是恐懼,那探究的**就越是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