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武證天心 第十一章 星辰入夢與靈草生

接下來的日子平靜如常，仿佛那日的雷霆震怒從未發生過。周藏岳依舊規律而充實：清晨練習控火之術，觀察不同木材的燃燒特性；上午辨識藥材，記錄藥性藥理；下午則跟著二長老學習丹藥的煉制法門。只有在完成這些功課后，他才會抽出空閑時間，繼續研究那神秘的五行草。

二長老依舊每日醉臥在青焰爐旁，酒葫蘆從不離身，只是偶爾望向周藏岳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深意。有時老者會突然考校他控火的心得，有時又會抽問某種藥材的特性，但始終對那日的事情只字不提。

夜色漸深，耳房內的油燈搖曳不定。周藏岳剛結束今日的藥理溫習，正伏案研讀《千金藥方》中記載的調理法門。這三個月來，他一有空閑就研究五行草，此刻手中正握著一株剛從藥田采來的靈草。五色葉片在燈光下格外鮮明，木葉凝翠，火葉灼赤，土葉沉黃，水葉幽藍，金葉銳利鋒芒。

恍惚間，窗外的劍罡陣法光暈漸亮，淡青色的光芒透過窗欞縫隙，在書頁上交織成一張流動的光網。光點明滅不定，如同呼吸般起伏，將整個耳房籠罩在一片朦朧的光暈中。

周藏岳忽覺身子一輕，仿佛被一股無形的氣流溫柔托起，連日來的疲憊瞬間消散無蹤。再睜眼時，他已置身于無垠星空之中，萬千星辰在頭頂緩緩旋轉，北斗七星如一柄巨大的銀勺懸于天幕中央。清冷的星輝如瀑般傾瀉而下，將他周身籠罩在一片朦朧銀光里。

星辰之間，忽然浮現出無數古老的淡金色文字，字跡在虛空之中流轉不息，匯聚成一句句玄奧口訣：“外伏魔精，內安真性……“ 那聲音仿佛直接在他神魂深處響起，每一個字都裹挾著溫潤精純的靈氣，不由分說地鉆入識海，順著經脈緩緩流淌。所過之處，原本淤塞的脈絡微微發脹舒展，最終所有暖流匯入丹田。

隨著口訣在意識中回響，靈氣自行運轉周天。丹田處竟泛起漣漪般的暖意，五種屬性的靈氣不再像往常那樣散亂奔逃，反而像被無形的力量牽引，圍繞著丹田緩緩旋，第一次轉成漩渦。北斗星辰的光芒越來越盛，將他整個人籠罩其中。那些淤塞的經脈和漏氣的丹田，在星輝沖刷下似乎出現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喔喔喔……“

雞鳴聲刺破夢境，周藏岳猛地驚醒，額頭重重撞在石桌上，發出“咚“的悶響。他揉著發痛的額角，忽然發現懷中有東西簌簌落下。低頭一看，頓時驚呆了……

石桌上、懷里、甚至袖口中都塞滿了五行草，足有二三十株。五色葉片上還沾著晶瑩的晨露，在晨光里泛著濕潤的光澤，草葉散發出的清新氣息彌漫在整個耳房。

“這是怎么回事？“周藏岳慌忙收拾，心臟“怦怦“直跳，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發顫。他清楚記得昨晚只拔了一株做研究，睡前還特意把草藥放在《本草綱目》上，用鎮紙壓得嚴嚴實實。這一大把五行草是從哪里冒出來的？難道自己夜里夢游去藥田了？

他手忙腳亂地將五行草塞進墻角的空藥簍，用干柴擋得嚴嚴實實，又扒拉些干草蓋住縫隙，生怕被二長老發現端倪。丹房里靜悄悄的，只有二長老歪在蒲團上打鼾的聲音。酒葫蘆滾到腳邊，葫蘆口的軟木塞早已脫落。宿醉的老者眉頭緊鎖，嘴角掛著白沫，臉頰泛著不正常的潮紅，顯然還沒從醉酒中醒透。

周藏岳松了口氣，后背已被冷汗浸濕，粗布衫貼在身上涼颼颼的。這詭異的情況讓他心驚不已，難道真的和那個星空夢境有關？他摸了心口，昨晚夢見的心法口訣每個字都清晰如刻，丹田處似乎還殘留著淡淡的暖意，比往日任何時候都明顯。

好奇心壓過了忐忑，周藏岳決定先去藥田確認情況。五行草極為珍貴，那天路師兄特意來取了幾株，說是外門有弟子修煉時靈氣逆行急需調理……自己后來又偷偷挖了一株做研究……拔草時還特意數了三遍，藥田明明還剩整整三十五株，絕不可能記錯。

借著晨霧的掩護，他踮著腳溜到后院藥田，露水打濕了褲腳，冰涼的感覺順著腳踝蔓延上來。蹲在田壟邊，他小心翼翼地扒開晨露，一株一株仔細數著：“一、二、三……十五、十六……“數到最后一株時，周藏岳愣住了，怎么還是三十五株？

他以為數錯了，又重新數了一遍，指尖劃過每株草的根部泥土，確認沒有新翻的痕跡。數了幾次，結果依舊是三十五株！“邪門了……“他撓著頭喃喃自語，揉了揉發澀的眼睛，湊近了再數，連每片葉子的數量都一一核對。又數了第三遍，結果依舊是三十五株。晨光穿過薄霧灑在草葉上，露珠折射出五色光暈，仿佛在無聲地嘲笑著他的困惑。

整整一上午，周藏岳都心神不寧。給藥田澆水時總忍不住盯著五行草發呆，瓢里的水灑了半地，把自己的褲腳都澆濕了，冰涼的感覺讓他打了好幾個寒顫；劈柴時斧頭偏了準頭，“哐當“一聲砍在木墩外側，震得虎口發麻，差點把斧頭甩出去，木片飛濺到腳邊，嚇了他一跳。

二長老醒后抱著酒葫蘆連喝三盞，渾濁的眼睛掃過院子，渾然沒察覺墻角藥簍露出的半片青葉，他隨意揮了揮手，示意周藏岳下午繼續練習控火之術，便又蜷回蒲團，捧著酒葫蘆痛飲起來。不多時，丹房內便回蕩起他響亮的鼾聲。

待到夜幕低垂，周藏岳借口劈柴，獨自鉆進耳房，從藥簍里拿出一株五行草。草葉上的晨露早已曬干，卻依舊水靈新鮮，五種顏色的葉片在陽光下格外分明，葉脈清晰可見。

他盤膝坐在干草堆上，將五行草放在掌心，嘗試運用夢中所得心法。舌尖抵住上顎，意念從丹田起，緩緩引導五行草的靈氣順著經脈游走。那靈氣如涓涓細流漫過干涸的河床，所經之處經脈微微發脹；待靈氣匯入丹田時，恍若飲下溫熱的米酒，一股暖意順著脊椎徐徐蔓延。

五種靈氣在丹田匯聚，形成鴿蛋大小的氣旋，旋轉時帶著溫暖的震顫，像抱著個小小的暖爐，舒服得讓人想瞇起眼睛。周藏岳心中一喜，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覺到靈氣凝聚！

可沒等他高興太久，氣旋就開始劇烈震顫。木靈氣沖得太急，火靈氣燃得太旺，金靈氣削得太猛，土靈氣沉得太慢，水靈氣又裹不住它們。五種靈氣像五個鬧別扭的孩子在氣海里亂撞，攪得丹田一陣刺痛。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氣旋“啵“地散開，丹田處只留下淡淡的余溫，似有還無。

“怎么回事？“周藏岳皺眉，又拿起一株五行草重試。這次他特意放慢靈氣運轉速度，小心翼翼地引導每種靈氣，可結果還是一樣。靈氣最多在丹田停留片刻就會逸散。自己果然像漏底的竹籃，根本存不住靈氣，再多的靈氣也留不下，仿佛天生就與修行無緣。

他不甘心，一株接一株地嘗試，從入夜練到凌晨。墻角的藥簍漸漸空了，最后一株五行草的靈氣消散時，周藏岳癱坐在干草上，渾身都被汗水濕透。丹田處隱隱作痛，經脈像被細針扎過一樣酸脹。可他卻沒察覺到，在無數次嘗試中，丹田深處的氣海邊緣，已凝結出一層微不可查的靈氣薄膜。

“一大把五行草都沒了……“周藏岳看著空藥簍，心里既沮喪又困惑。這些草藥是怎么來的？他摸著下巴，忽然想起昨晚夢境中的北斗星辰和心法口訣，難道和這個有關？

好奇心壓過了疲憊，周藏岳決定弄清楚五行草的來歷。趁著二長老醉倒在蒲團上，他再次溜到后院藥田，借著月光又數了一遍五行草。指尖劃過熟悉的葉片，數到最后依舊是三十五株，不多不少。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挖了一株五行草，根部的土壤還帶著濕氣，與早上見到的一模一樣。

回到丹房后，他把草藥放在石桌上，開始回憶昨晚的細節：油燈、醫書、五行草、星空夢境……“要不試試？“他咬了咬牙，決定模仿昨晚的情景。先將五行草放在《本草綱目》上，然后點燃油燈，學著昨晚的姿勢趴在石桌上，閉上眼睛回憶夢中的北斗星辰和心法口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丹房里只有油燈的噼啪聲和二長老的呼嚕聲。周藏岳等了半個時辰，手臂都麻了，桌上的五行草還是老樣子，根本沒有變化。“失敗了……“他揉著胳膊嘆氣，看來不是簡單模仿就能成的。

他換了本《千金藥方》當墊紙，還特意調整了姿勢，盤腿坐在蒲團上念口訣，可五行草還是沒有變化。

接下來的幾天，周藏岳開始了更系統的試驗。第二天晚上，他先蹲在丹房門口聽了半晌，確認師父的呼嚕聲均勻悠長，才悄悄溜去藥田。發現藥田依舊是三十五株，仿佛前一天的采摘只是幻覺。草葉上的露珠、葉片的舒展程度都和昨天一模一樣，連風吹過的傾斜角度都分毫不差，仿佛時間在這里停滯了一般。

他換了盞更亮的油燈，把五行草放在《傷寒雜病論》上，默念口訣時特意加快了語速。可草藥只是微微發亮，根本沒有增多的跡象，反而因為油燈太亮，葉片邊緣都被烤得發蔫。

他漸漸明白，這五行草的再生或許和那個星空夢境有關，便開始調整試驗方法，一點點排除無關的因素。

第二天夜里，他在月光下運轉心法，試著牽引天地靈氣。指尖的五行草微微發亮，葉片輕輕顫動，卻沒長出新株。

第三天，他嘗試在白天試驗，把五行草放在窗臺上曬太陽。陽光雖然充足，卻沒有月光的柔和，五行草的靈氣反而變得浮躁，沒等他運轉完心法就失去了光澤。

第五天他嘗試在不同時辰試驗。子時的月光太冷，靈氣過于陰寒，草葉上都結了層白霜；寅時的月光太弱，靈氣不足，草葉只是微微發亮；直到亥時月光最盛時，反應才最為明顯，草葉泛著瑩潤的光澤，靈氣漩渦也更加穩定。

直到第七天夜里，月光如銀紗般鋪滿桌面，溫柔地籠罩著整個丹房。周藏岳盤膝而坐，將五行草放在掌心，感受著月光透過掌心滲入草葉。運轉心法時，他特意讓靈氣與月光共鳴，讓兩者的頻率漸漸同步。

當心法運轉到玄妙處時，五行草五種顏色的葉片各自微微亮起。周圍的靈氣凝聚成白色的霧氣，在月光中緩緩凝成新的草株。五色葉片俱全，根須還帶著濕潤的泥土氣，仿佛剛從土里拔出一般，散發著清新的草木香。

“成了！“周藏岳激動得差點喊出聲，連忙捂住嘴，心臟狂跳不止，臉頰因為興奮而發燙。他終于發現，五行草的產生根本不需要醫書，只需心法口訣、月光映照，手握靈草牽引天地靈氣，三者合一形成共振，便能催生新草。

這幾天的試驗讓他真切感受到，宗門天地間確實彌漫著看不見的靈氣。丹房周圍的靈氣帶著草木清香，比別處濃郁許多，尤其是青焰爐附近。周藏岳忽然明白，這或許就是二長老守著丹房的真正原因。這里的靈氣不僅濃郁，還能讓五行草生生不息，簡直是天然的靈草培育地。難怪師父對這片藥田寶貝得緊，從不許外人靠近。

他捧著新長出的五行草溜到后院，借著皎潔的月光又數了一遍藥田。二十八株五行草在夜風中輕輕搖晃，葉片上的露珠反射著月光。

回到耳房，他將新草小心翼翼地收好，藏在床板下的木箱里，鋪著柔軟的青苔保濕。摸著丹田處若有若無的暖意，周藏岳忍不住笑了。雖然靈氣留不住的問題依舊存在，但這幾天的煉化讓經脈柔韌了些，運轉心法時也更順暢，之前那種刺痛感減輕了許多，像生銹的鐵器被慢慢打磨光滑。

或許五靈根的修行本就該如此，像五行草一樣兼容并蓄，在不斷嘗試中找到屬于自己的節奏。哪怕進步慢如龜爬，也是在往前走，總比停滯不前要好。

窗外的北斗星依舊明亮，像鑲嵌在黑絲絨上的寶石，似乎與夢中的景象一模一樣。周藏岳躺在干草堆上，心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期待。他悄悄運轉心法，能感覺到月光中的靈氣像細小的銀魚，正順著經脈往丹田游去。雖然還是會溜走，但好像總有那么一絲會留下，像春天埋下的種子，終有一天會發芽生長。

明天他準備帶著新的發現去試驗。他要試試不同時辰的月光強度對催生效果的影響，要研究心法運轉的輕重緩急如何改變靈氣的流動，還要看看除了五行草，其他草藥能不能用這種方法催生。若是能成功，煉丹就再也不用愁藥材了。

周藏岳閉上眼睛，嘴角還帶著笑意，腦海中一遍遍回放著星空夢境里的口訣，在星輝般的月光中漸漸沉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