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們收拾東西準備走的時候,一個穿灰色外套的老人走了過來,手里拿著一本舊書,盯著我們桌上的校史資料看。“你們是青雨中學的學生?” 老人的聲音很沙啞,帶著點顫。林硯點了點頭:“爺爺,您知道青雨中學 1985 年的事嗎?”
老人嘆了口氣,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我以前是青雨中學的門衛,1980 年到 1990 年在那里上班。李硯秋老師失蹤的時候,我就在場。” 我和林硯對視一眼,趕緊坐直了身子。
“1985 年 11 月 15 號,那天晚上下著雪,” 老人的眼睛看著遠處,像是在回憶,“李老師晚上九點多還在舊樓里,我看見她抱著一個畫框從里面出來,往地下室的方向走。后來我聽見地下室傳來‘砰’的一聲,再過去看,地下室的門已經鎖了,鑰匙插在鎖孔里,李老師卻不見了。”
“畫框?” 林硯追問,“是《青雨秋景》嗎?” 老人點了點頭:“對,那幅畫是李老師畫的,畫的是舊樓后面的梧桐樹,秋天的時候,葉子全黃了,特別好看。她畫完之后,掛在美術室里,天天去看。”
“那地下室里有什么?” 我問。老人搖了搖頭:“不知道,我沒進去過。學校規定,除了后勤的人,誰都不能去地下室。李老師失蹤后,學校就把地下室的門封了,用磚砌死的,還貼了封條。”
老人又說,周曼君在李老師失蹤后,天天去舊樓找,有一次被校長撞見了,罵了她一頓,沒過多久她就退學了。“那時候我覺得奇怪,” 老人壓低聲音,“李老師失蹤后,有個穿黑衣服的男人來過學校,找校長要‘東西’,校長沒給,兩個人吵得很兇。”
我們謝過老人,走出圖書館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那個穿黑衣服的男人,肯定就是我們在舊樓遇到的人。” 林硯說,她的手指攥得發白,“他在找那幅畫,還有地下室的鑰匙。”
我看著林硯,突然覺得有點害怕。我們好像在和一個看不見的人賽跑,他比我們知道得多,比我們有準備。但林硯的眼神卻很堅定,她把那本周曼君的筆記本抱在懷里,像是抱著一個承諾:“不管他是誰,我們都要找到真相。李老師不能白失蹤,周曼君的退學也不能白退。”
第二次去舊樓,是在一周后的周六下午。這次我們帶了更多東西:錘子、撬棍、防水手電筒,還有林硯從她爺爺那里借的萬用表 —— 用來檢測地下室有沒有電路。我們還約了同班的張磊,他爸爸是電工,懂點電路維修,萬一地下室里有舊電線,能幫上忙。
“你們確定要去地下室?” 張磊站在舊樓一樓的樓梯間前,看著墻面上斑駁的痕跡,“我爸說,舊建筑的地下室最危險,可能有塌方的風險。”“我們有撬棍,要是發現不對就趕緊走。” 林硯說,她已經用手電筒照過樓梯間的墻面了 ——1952 年的圖紙上標注的地下室入口,就在樓梯下面的墻面,現在被磚封著,磚縫里的水泥已經開裂,露出里面的舊磚。
張磊從包里拿出萬用表,對著墻面檢測了一下:“沒有電流,應該安全。” 林硯拿起撬棍,插進磚縫里,用力一撬 —— 一塊磚 “嘩啦” 一聲掉了下來,露出里面的黑暗。我們輪流撬磚,灰塵落在頭發上、衣服上,嗆得我們不停咳嗽。大概撬了半個小時,墻上終于出現了一個能容一個人鉆進去的洞。
林硯先鉆了進去,我和張磊跟在后面。地下室里比想象中干燥,沒有霉味,只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我們打開防水手電筒,光柱掃過四周 —— 地下室不大,大概二十平米,四周的墻面上刷著白灰,已經發黃剝落。角落里堆著幾個舊木箱,上面蓋著帆布,帆布上全是灰塵。
“你們看這里。” 林硯的手電筒光停在一面墻上,墻上畫著幾個奇怪的符號 —— 不是文字,像是幾何圖形,有三角形、圓形,還有一些彎曲的線條,符號之間用虛線連起來,像是一張地圖。“這和我在周曼君筆記本里看到的符號一樣!” 林硯激動地走過去,用手摸了摸墻面,“是用紅漆畫的,還沒完全掉。”
張磊走過去,用手電筒照了照符號:“這看起來像電路圖,又不像。你們看這個三角形,里面有個小圓圈,像是某種裝置的標志。” 我蹲在地上,看見地面上有一道淺淺的痕跡,像是被重物拖過的,一直延伸到角落里的舊木箱。
我們走過去,掀開帆布 —— 里面有三個木箱,都上了鎖。林硯拿出螺絲刀,撬開第一個木箱的鎖 —— 里面裝的全是舊實驗報告,紙頁已經泛黃,上面寫著 “青雨中學化學實驗室” 的字樣,日期都是 1985 年的。
“化學實驗報告?” 張磊拿起一份報告,念了出來,“‘實驗名稱:植物色素提取與穩定性研究。實驗材料:青雨中學舊樓后梧桐樹葉片。實驗結果:提取的色素在特定光照下會產生熒光,穩定性較差,需避光保存。’”
林硯拿起另一份報告,上面的實驗名稱是 “色素與紙張結合實驗”,實驗材料還是梧桐樹葉片,實驗結果寫著 “色素可與宣紙結合,形成特殊圖案,在紫外線下可見”。“李老師是美術老師,為什么會有化學實驗報告?” 我疑惑地問。
“可能她不是在做美術,是在做實驗。” 林硯說,她翻到報告的最后一頁,署名是 “李硯秋、周曼君”。“周曼君也參與了!” 我驚訝地說。林硯點了點頭:“這就解釋了為什么周曼君會跟著李老師,她不是好奇,是在幫李老師做實驗。”
我們撬開第二個木箱,里面裝的是一些玻璃器皿,燒杯、試管,還有幾個密封的玻璃瓶,里面裝著暗綠色的液體,看起來像是樹葉提取液。第三個木箱里是一卷宣紙,上面畫著一些圖案,但肉眼看不清楚,只有一片空白。“這就是周曼君筆記里說的‘看不見的畫’吧?” 林硯拿起一張宣紙,對著手電筒的光看了看,“用梧桐葉色素畫的,在普通光線下看不見,得用紫外線。”
張磊從包里拿出一個紫外線手電筒 —— 他特意帶來的,說是用來檢測舊電線的。他按亮手電筒,照在宣紙上 —— 奇跡發生了:宣紙上慢慢顯現出一幅畫,畫的是舊樓后面的梧桐樹,和老人說的《青雨秋景》一樣,但在樹的下面,畫著一個小小的地下室入口,入口旁邊有一個符號 —— 和墻上的三角形符號一模一樣。
“這就是《青雨秋景》的真正內容!” 林硯激動地說,“李老師把地下室的位置畫在了畫里,用特殊的色素,只有紫外線才能看見。那個穿黑衣服的男人,就是在找這幅畫!”
就在這時,張磊突然 “哎呀” 一聲,手電筒掉在了地上。“怎么了?” 林硯趕緊撿起手電筒。“我剛才好像看見外面有個人影。” 張磊指著地下室的入口,聲音有點發顫,“就在洞口,一閃而過。”
我們趕緊關掉手電筒,躲在木箱后面。外面傳來腳步聲,慢慢靠近洞口,停在了外面。我們屏住呼吸,聽見有人在說話,聲音很低,聽不清楚,但能分辨出是個男人的聲音。過了大概一分鐘,腳步聲又響了起來,慢慢走遠了。
“他肯定知道我們在這里。” 張磊說,他的臉色有點白,“我們趕緊走吧,這里太危險了。” 林硯點了點頭,她把那幾份實驗報告和一張宣紙放進包里,“這些都是證據,我們得帶走。”
我們從洞口鉆出來,把撬下來的磚重新填回去,盡量恢復原樣。走出舊樓的時候,夕陽已經落在了教學樓的后面,把舊樓的影子拉得很長。張磊說他再也不來了,太嚇人了,我也有點后怕,但林硯卻好像更堅定了:“那個男人在找畫,我們得比他先找到。畫在誰手里,誰就能知道李老師的秘密。”
回家的路上,我看著林硯手里的宣紙,在普通光線下,它還是一片空白,像什么都沒有。但我知道,它里面藏著一個四十年前的秘密,一個關于李老師、周曼君,還有青雨中學的秘密。而我們,已經離這個秘密越來越近了。
林硯在網上查了一周,終于找到了周曼君的線索 —— 她退學后去了南方,結婚生子,2018 年去世了,她的女兒現在在本市的一家博物館工作,叫陳曦。我們聯系了陳曦,說想了解她母親當年在青雨中學的事,她很爽快地答應了,約我們在博物館門口見面。
周六上午的博物館人很多,陳曦穿著一身米色的工作服,梳著馬尾,和照片上的周曼君長得很像。“我媽媽很少提青雨中學的事,” 我們坐在博物館的休息區,陳曦手里拿著一杯咖啡,“她說那是她‘最遺憾也最驕傲’的日子。”
“遺憾是因為退學,驕傲是因為和李老師一起做實驗?” 林硯問。陳曦驚訝地看著她:“你怎么知道?我媽媽去世前,給我留了一個盒子,里面有一本筆記本和一把鑰匙,說‘如果有青雨中學的人來找,就把這個給他們’。”
我們跟著陳曦回了她的家。她家不大,客廳的墻上掛著一幅畫,畫的是梧桐樹,和我們在地下室找到的宣紙上的畫很像。“這是我媽媽畫的,” 陳曦說,“她退學后一直畫畫,畫的全是青雨中學的梧桐樹。”
陳曦從臥室里拿出一個木盒子,打開 —— 里面果然有一本筆記本,和林硯手里的那本一模一樣,還有一把銅鑰匙,鑰匙上刻著一個三角形符號,和地下室墻上的符號一樣。“這是我媽媽的第二本筆記本,” 陳曦說,“里面寫的是她退學后的事。”
我們翻開筆記本,里面的字跡比第一本更潦草,帶著點慌亂。“1985 年 12 月,我退學了。校長找我談話,說李老師‘犯了錯’,讓我別再找她。但我知道,李老師是為了保護那幅畫。”“畫里藏著‘青雨的根’—— 是學校 1952 年建校時,埋下的一個時間膠囊,里面有建校時的文件、老師和學生的照片,還有一份‘未來信’,是給五十年后的青雨學生的。”
“李老師發現了時間膠囊的位置,就在舊樓地下室的墻里。她怕有人破壞,就用梧桐葉色素畫了《青雨秋景》,把位置藏在畫里。那個穿黑衣服的男人,是當時教育局的一個干部,他想把時間膠囊里的文件拿走,說是‘過時的東西’,李老師不同意,兩個人吵了起來。”
“1985 年 11 月 15 號,李老師給我打電話,說‘我把畫藏好了,鑰匙在你那里,你要保管好,等五十年后,交給青雨中學的學生’。我去學校找她,卻看見那個穿黑衣服的男人在舊樓里,我不敢進去,只能在外面等。后來警察來了,說李老師失蹤了。”
看到這里,林硯的眼淚掉了下來。她拿出那本從舊書市場淘來的筆記本,和陳曦手里的筆記本放在一起 —— 兩本筆記本的最后一頁,都畫著同一個符號:三角形里面有個小圓圈。“這是時間膠囊的標志,” 陳曦說,“我媽媽說,李老師畫這個符號,是為了讓我們記住,時間膠囊里藏著青雨中學的‘根’。”
“那把鑰匙,是開什么的?” 我問。陳曦拿起鑰匙,遞給林硯:“我媽媽說,這是開時間膠囊的鑰匙。時間膠囊藏在地下室的墻里,墻上有個暗門,暗門的鎖就是這個符號的形狀。”
我們回到青雨中學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這次我們沒有偷偷摸摸,而是去找了校長 —— 林硯把兩本筆記本、實驗報告、宣紙,還有陳曦的證詞都交給了校長。校長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看完這些東西,沉默了很久。
“其實我知道這件事,” 校長說,“我爸爸是 1980 年代的青雨中學校長,他去世前告訴我,李老師失蹤是為了保護時間膠囊,那個穿黑衣服的男人是當時的教育局副局長,想把時間膠囊里的文件銷毀,因為里面有一些‘不符合當時政策’的內容。李老師把時間膠囊鎖起來,自己躲了起來,就是為了不讓他找到。”
“那李老師現在在哪里?” 林硯著急地問。校長搖了搖頭:“不知道。我爸爸說,李老師可能去了國外,也可能還在本市,但她一直沒露面。她臨走前給我爸爸留了一封信,說‘等五十年后,再把時間膠囊打開,讓青雨的學生看看學校的根’。”
五十年后的時間,就是 2003 年 —— 還有八年。“但那個穿黑衣服的男人還在找,” 林硯說,“我們在舊樓遇到過他,他有美術室的鑰匙,還去過地下室。” 校長皺起眉:“我會加強舊樓的安保,不讓他再進去。你們放心,時間膠囊會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