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劍川到麗江,車子沿著金沙江走。江水碧綠,兩岸的山陡峭,偶爾能看到掛在山腰上的玉米地。林硯望著窗外,手里攥著那盞銅燈 —— 段老太太說,這盞燈是 “紫衣幫” 的信物,帶著它,能在古道上找到 “自己人”。
麗江古城比林硯想象的熱鬧。四方街上擠滿了游客,酒吧街的音樂此起彼伏,空氣中彌漫著鮮花餅和酥油茶的香味。她按照地圖上的標記,往獅子山走。獅子山在古城的北邊,山上種滿了茶樹,山頂有一座萬古樓,站在樓上能看到整個麗江古城的全景。
地圖上畫著紫菀花的驛站,是一家叫 “古茶坊” 的小店。小店藏在獅子山的半山腰,門口掛著一塊木牌,上面寫著 “只賣老茶”。林硯推開門,店里彌漫著濃郁的茶香,一個穿著納西族服飾的老太太,正坐在火塘邊烤茶。
“姑娘,要點什么茶?” 老太太抬起頭,眼睛里帶著笑意。
林硯掏出銅燈,放在桌子上:“我找‘紫衣幫’的線索,段老太太讓我來的。”
老太太看到銅燈,臉色變了變,然后趕緊把店門關上,拉著林硯坐在火塘邊:“我是和秀,我母親當年是‘紫衣幫’的伙夫,負責給馬隊煮茶。”
“和秀奶奶!” 林硯激動地握住她的手,“您知道‘紫衣幫’去梅里雪山的事嗎?她們是去運藥品,對嗎?”
和秀點點頭,眼圈紅了:“我母親說,林月是個硬氣的女人。那年冬天,她們從印度馱著藥品回來,走到麗江的時候,馬隊里有三個姐妹得了風寒,走不動路。林月就把她們留在我家,說‘等我們把藥品送到昆明,就回來接你們’??烧l知道,這一去,就再也沒回來?!?/p>
她起身從里屋拿出一個陶罐,打開蓋子,里面裝著一些黑色的茶餅?!斑@是‘紫衣幫’留下的普洱茶,已經有八十多年了。我母親說,這種茶是林月親手壓制的,每一塊茶餅上,都印著紫菀花的紋樣?!?/p>
林硯拿起一塊茶餅,果然在餅面上看到了模糊的紫菀花印記。茶餅堅硬,帶著陳香,像是在訴說著當年的故事。
“您知道她們為什么一定要走梅里雪山嗎?” 林硯問,“從麗江到中甸,走虎跳峽不是更安全嗎?”
和秀嘆了口氣,從火塘邊的柜子里,翻出一本線裝的《茶馬古道路志》:“你看這一頁,梅里雪山的埡口,有一條‘秘道’,是當年馬幫為了躲避土匪修的,只有‘紫衣幫’的人知道。我母親說,林月的馬隊里,有個藏族向導,叫達瓦,是梅里雪山腳下的牧民,他熟悉那條秘道?!?/p>
“達瓦?” 林硯在地圖上找到了中甸的位置,旁邊寫著 “達瓦家” 三個字,“那我們去中甸,能找到達瓦的后人嗎?”
和秀搖搖頭:“達瓦跟著‘紫衣幫’一起走的,也沒回來。他的妻子在中甸的獨克宗古城開了一家藏飾店,叫‘雪域秘藏’,或許她知道些什么?!?/p>
當天晚上,林硯住在和秀的店里。夜里,她又看到了那道紫色的影子。影子站在火塘邊,手里拿著一塊普洱茶餅,像是在烤茶。林硯走過去,想跟影子說話,影子卻指了指茶餅,又指了指窗外的獅子山。
林硯順著影子指的方向看去,獅子山的山頂,萬古樓的輪廓在月光下清晰可見,樓頂上似乎有一道光,像是一盞馬燈。她忽然明白,影子是在告訴她,茶餅里藏著秘密,或許和萬古樓有關。
第二天一早,林硯把茶餅帶到麗江博物館。文物修復師用 X 光照射茶餅,發現餅心里藏著一張小小的羊皮紙,上面畫著梅里雪山秘道的路線,還有一個標記 ——“雪蓮花谷”。
“雪蓮花谷在梅里雪山的西側,海拔五千多米,常年積雪,很少有人去過?!?修復師說,“傳說那里是茶馬古道的‘終點’,藏著馬幫的寶藏?!?/p>
林硯拿著羊皮紙,心里激動不已。她知道,接下來的路,要去中甸,找到達瓦的妻子,然后去雪蓮花谷,揭開曾祖母和 “紫衣幫” 的最終秘密。和秀把那盞銅燈送給了她:“帶著它,林月會保佑你的?!?/p>
林硯告別和秀,背著茶箱,往中甸的方向走。車子駛出麗江古城,路邊的植被變成了高山草甸,遠處的玉龍雪山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她望著窗外,仿佛看到曾祖母的馬隊,正從古道上走來,紫色的影子在馬隊的前面,指引著方向。
第五章 中甸獨克宗,雪域秘語
從麗江到中甸,公路沿著拉市海延伸,然后鉆進哈巴雪山的隧道。出了隧道,天空忽然變得開闊,遠處的石卡雪山像一頂白色的帽子,戴在藍天的頭上。林硯看著窗外,心里有些緊張 —— 地圖上第三個畫著紫菀花的驛站,就在中甸的獨克宗古城,達瓦的妻子開的 “雪域秘藏” 藏飾店,應該就在那里。
獨克宗古城比麗江安靜。古城的街道是用石板鋪成的,路邊的房子大多是藏式風格,屋頂上插著經幡,風吹過的時候,經幡 “嘩啦啦” 地響,像是在念誦經文。林硯沿著街道往里走,很快就找到了 “雪域秘藏”—— 小店的門口掛著一串銅鈴,門簾上繡著雪蓮花的紋樣。
店里的老板是個六十多歲的藏族老太太,叫卓瑪,頭發梳成無數條小辮子,上面系著紅色的繩子。她看到林硯手里的銅燈,愣了一下,然后用不太流利的漢語說:“你是‘紫衣幫’的后人?”
“是,我是林月的曾孫女。” 林硯點點頭,“卓瑪奶奶,您知道達瓦爺爺和‘紫衣幫’的事嗎?”
卓瑪請林硯坐下,倒了杯酥油茶,然后從里屋拿出一個藏式的木盒子。盒子里放著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穿著藏裝,騎著馬,身邊站著一個穿著紫色馬褂的女人,正是林月?!斑@是達瓦和林月的合影,民國二十五年拍的,在中甸的草原上?!?卓瑪的聲音有些哽咽,“達瓦走的前一天,跟我說‘要是我沒回來,你就把這個盒子交給林月的后人,里面有她要的東西’?!?/p>
林硯打開盒子,里面除了照片,還有一塊藏銀的牌子,上面刻著藏文,還有一張紙條,是達瓦寫的:“雪蓮花谷的秘道,要在‘望果節’的時候走,跟著轉經的隊伍,能避開雪崩?!?/p>
“望果節?”
“是藏族的節日,在秋收之前,人們會圍著農田轉經,祈求豐收。” 卓瑪說,“民國二十六年的望果節,是農歷八月十五,林月的馬隊,就是在那天出發去雪蓮花谷的?!?/p>
林硯掏出地圖,指著雪蓮花谷的位置:“您知道雪蓮花谷里藏著什么嗎?我聽說那里是茶馬古道的‘終點’。”
卓瑪嘆了口氣:“達瓦說,雪蓮花谷里有一個‘茶窖’,藏著歷代馬幫留下的普洱茶,還有一本‘馬幫日志’,記錄了茶馬古道上的所有秘密。林月的馬隊去那里,不只是為了運藥品,還為了把日軍封鎖滇緬公路的消息,寫進馬幫日志里,告訴后面的馬幫?!?/p>
“那本日志還在嗎?”
“不知道?!?卓瑪搖搖頭,“達瓦說,茶窖的門是用紫菀花的鑰匙打開的,鑰匙就在林月的手里。要是她們沒回來,鑰匙可能還在雪蓮花谷里?!?/p>
當天下午,卓瑪帶著林硯去了中甸的松贊林寺。松贊林寺是云南最大的藏傳佛教寺廟,寺里的活佛聽說林硯在找 “紫衣幫” 的線索,特意見了她?!傲衷率莻€善良的人?!?活佛說,“民國二十六年,她來寺里祈福,捐了很多錢,用來救助戰亂中的孤兒。她還說,要是她沒回來,希望寺里的僧人能守護好雪蓮花谷的茶窖,不讓壞人拿走里面的東西。”
從松贊林寺出來,林硯站在寺前的廣場上,望著遠處的石卡雪山。夕陽西下,雪山被染成了金色,空氣中彌漫著酥油的香味。她忽然看到,那道紫色的影子,站在廣場的角落里,手里拿著藏銀牌子,朝她揮手。林硯走過去,影子卻慢慢飄向雪山的方向,像是在指引她,雪蓮花谷就在那里。
晚上,林硯住在卓瑪的店里。她把藏銀牌子和照片放進茶箱里,然后打開地圖,看著從獨克宗到雪蓮花谷的路線。路線上畫著很多小小的符號,有的是經幡,有的是瑪尼堆,還有一個符號,是一朵雪蓮花。她知道,明天就要出發去梅里雪山了,那里是曾祖母故事的終點,也是她探險的最后一站。
卓瑪走進來,遞給林硯一件紫色的馬褂:“這是我母親當年給‘紫衣幫’縫的,一直留著。你穿上它,就像林月一樣,能得到雪山的保佑。”
林硯接過馬褂,布料是粗麻布的,上面繡著紫菀花的紋樣,摸起來很厚實。她把馬褂穿在身上,剛好合身。卓瑪看著她,笑了:“像,真像當年的林月?!?/p>
夜里,林硯做了個夢。她夢見自己跟著曾祖母的馬隊,走在茶馬古道上。曾祖母穿著紫色的馬褂,牽著她的手,身邊跟著阿紫、達瓦,還有十二個 “紫衣幫” 的姐妹。她們走在梅里雪山的秘道上,路邊的雪地里開著雪蓮花,天上的星星很亮,馬蹄聲 “嗒嗒嗒” 地響,像是在唱歌。
從獨克宗到梅里雪山,要走四個小時的車程。車子沿著金沙江上游的峽谷行駛,路邊的海拔越來越高,植被也越來越稀疏,最后只剩下低矮的高山杜鵑,和覆蓋著積雪的巖石。林硯坐在車里,穿著卓瑪給的紫色馬褂,手里握著藏銀牌子,心里既緊張又期待。
梅里雪山比林硯想象的更壯觀。雪山的主峰卡瓦格博峰,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像是一把銀色的寶劍,插在藍天的頭上。山腳下的飛來寺,擠滿了朝圣的人,他們手里搖著轉經筒,嘴里念著經文,臉上帶著虔誠的表情。
林硯按照卓瑪的指引,找到了一個叫扎西的藏族向導。扎西是達瓦的遠房侄子,熟悉梅里雪山的每一條山路?!把┥徎ü仍诳ㄍ吒癫┓宓奈鱾?,要翻過海拔四千八百米的埡口。” 扎西說,“現在是九月,埡口上的雪已經沒膝了,走起來很危險。”
“我必須去?!?林硯堅定地說,“我要找到曾祖母的故事,還有‘紫衣幫’的秘密。”
扎西嘆了口氣,從包里拿出一雙牦牛皮的靴子:“這是我爺爺當年的靴子,防水防滑,你穿上它。還有,帶上這個?!?他遞給林硯一個小小的瑪尼堆,“這是松贊林寺的活佛加持過的,能保佑你平安?!?/p>
第二天一早,林硯和扎西出發了。他們沿著山間的小路往上走,路邊的經幡在風里飄著,瑪尼堆上的石頭,刻著密密麻麻的經文。海拔越來越高,林硯開始覺得頭暈,呼吸也變得急促。扎西停下來,給她喝了口酥油茶:“慢慢來,不要急,雪山會等我們的?!?/p>
走了三個小時,他們終于到達了埡口。埡口上的雪很深,沒到了膝蓋,風很大,吹得人站不穩。林硯望著遠處的雪蓮花谷,谷里覆蓋著厚厚的積雪,偶爾能看到幾株雪蓮花,開在巖石的縫隙里。
“你看,那里有馬隊的痕跡?!?扎西指著雪地上的腳印,“是馬蹄印,還有人的腳印,應該是很多年前留下的。”
林硯蹲下身,仔細觀察腳印。腳印很深,像是馱著重物,旁邊還有一些小小的腳印,像是女人的。她忽然想起曾祖母的馬隊,她們當年就是沿著這條路,走進雪蓮花谷的。
就在這時,風忽然變大了,雪地里卷起一陣雪霧。林硯看到,那道紫色的影子,從雪霧里飄了出來。影子比之前更清晰了,她穿著紫色的馬褂,手里牽著一匹馬,馬背上馱著一個茶箱,正是林硯手里的那只。
“曾祖母?” 林硯輕聲喊了一句。
紫色的影子轉過頭,朝她笑了笑,然后牽著馬,往雪蓮花谷的深處走。林硯趕緊跟上去,扎西也跟在后面,手里拿著登山杖,小心翼翼地踩著雪。
雪蓮花谷的深處,有一個山洞。洞口被積雪覆蓋著,只露出一道小小的縫隙。紫色的影子飄到洞口,用手一揮,積雪慢慢融化,露出了洞門。洞門上刻著一朵大大的紫菀花,和林硯銀簪上的紋樣一模一樣。
“鑰匙。” 扎西提醒道,“藏銀牌子,是鑰匙?!?/p>
林硯掏出藏銀牌子,插進紫菀花的中心。“咔嗒” 一聲,洞門開了。洞里黑漆漆的,彌漫著一股陳腐的茶香。扎西打開手電筒,光線照進去,林硯看到洞里堆滿了茶箱,還有一些馬幫的裝備 —— 銅燈、馬鞍、馬鞭,墻上掛著一張羊皮紙,正是 “紫衣幫” 的馬幫日志。
她走到日志前,小心翼翼地翻開。日志的第一頁,寫著林月的名字,還有 “紫衣幫” 的規矩:“不欺客,不丟貨,不放棄姐妹?!?后面的內容,記錄了她們走茶馬古道的經歷,從大理到印度,再到回來的路上,每一個驛站,每一次危險,都寫得很詳細。
日志的最后一頁,是阿紫寫的:“民國二十六年八月十五,望果節。我們走進雪蓮花谷,茶窖里的普洱茶還在,藥品也安全。外面下起了雪崩,我們走不出去了。林月姐說,能為抗日做些事,值了。要是有后人看到這篇日志,希望能把藥品的消息告訴昆明的醫院,還有,告訴我的家人,我沒有丟‘紫衣幫’的臉。”
林硯的眼淚掉了下來。她終于知道,曾祖母和 “紫衣幫” 的姐妹們,不是失蹤了,而是為了保護藥品,犧牲在了雪蓮花谷里。她們的故事,被藏在茶窖里,等待著后人的發現。
就在這時,洞里忽然亮了起來。紫色的影子飄到日志前,手里拿著一支筆,像是在續寫什么。林硯看到,影子的身邊,站著阿紫、達瓦,還有十二個 “紫衣幫” 的姐妹,她們都穿著紫色的馬褂,臉上帶著微笑。
“她們在跟你告別。” 扎西輕聲說,“她們的心愿完成了,要走了。”
林硯望著紫色的影子,深深鞠了一躬:“曾祖母,謝謝你們。你們的故事,我會告訴所有人,讓更多的人知道,茶馬古道上,有一群了不起的女人。”
紫色的影子朝她揮了揮手,然后和姐妹們一起,慢慢消失在洞里的茶香里。洞門也慢慢關上了,恢復了原來的樣子,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
林硯和扎西走出山洞,雪已經停了。太陽從雪山的后面升起來,金色的陽光照在雪地里,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遠處的卡瓦格博峰,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神圣。
“我們回去吧。” 林硯說,手里緊緊攥著馬幫日志。
扎西點點頭,和她一起往埡口的方向走。路上,林硯回頭看了一眼雪蓮花谷,仿佛還能看到那道紫色的影子,站在洞口,朝她微笑。她知道,曾祖母和 “紫衣幫” 的故事,不會結束,它們會像茶馬古道上的茶香一樣,永遠流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