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重臨 第四章 大比出鳴

外門大比的日子，在一種躁動而熱烈的氣氛中如期而至。演武場人聲鼎沸，幾乎所有的外門弟子都聚集于此，黑壓壓一片。高臺上，端坐著幾位外門長老，神色肅穆，俯瞰著下方攢動的人頭。主持大比的，是一位面容枯槁、眼神卻銳利如鷹的黃姓長老。

抽簽決定對手，捉對比試，敗者淘汰，勝者晉級，規則簡單粗暴。

莫塵抽到的簽位不早不晚。他安靜地站在人群邊緣，與周圍的興奮激動格格不入。氣息內斂，如同不起眼的頑石，只有偶爾開闔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洞悉一切的淡漠。

比試很快開始。

擂臺上拳腳交錯，呼喝連連，內息碰撞的悶響不絕于耳。武者境的比斗，大多直來直往，比拼的是內息雄渾與武技熟練。偶有亮眼表現，便引來陣陣喝彩。

張魯也上了場，他手腕似乎已無大礙，運氣不錯，對手是個八重弟子，被他一番猛攻，打下擂臺，贏得頗為得意。下臺時，他目光陰狠地掃過莫塵所在的方向，顯然記恨著那日的屈辱。

莫塵視若無睹。

“下一場，甲字叁號，對，庚字柒拾壹號！”

執事弟子高聲唱喏。

庚字柒拾壹號，正是莫塵的簽號。

他緩步走出人群，登上擂臺。他的對手，是一個身材高壯、肌肉虬結的弟子，名為劉莽，武者境九重，在外門小有名氣，以力量見長。

看到對手是莫塵，劉莽臉上頓時露出毫不掩飾的輕蔑笑容，臺下也響起一片哄笑和議論。

“是莫塵那個廢物！”“劉莽師兄運氣真好，第一輪就碰上送分的。”“我賭三招，不，一招劉莽就能把他打趴下！”“可惜了，還以為他能多躲幾天呢……”

高臺上，幾位長老也微微搖頭，顯然對這場毫無懸念的比試不感興趣。唯有那黃姓長老，渾濁的目光在莫塵身上停頓了一瞬，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不同尋常的平靜。

劉莽扭了扭脖子，發出咔咔聲響，咧嘴笑道：“莫塵，聽說你最近挺狂啊？連張魯都敢動？自己滾下去，省得爺爺我動手，不小心拆了你這把骨頭。”

莫塵靜立原地，連起手式都未擺，只是淡淡地看著他：“出手。”

劉莽被這態度激怒，暴喝一聲：“找死！”

他腳下猛然發力，擂臺木板發出一聲呻吟，壯碩的身軀如同蠻牛般沖撞而來，砂缽大的拳頭帶著破風聲，直轟莫塵面門！拳勢剛猛，顯是修煉了某種側重力量的武技，尋常九重弟子絕不敢硬接。

臺下眾人仿佛已經看到莫塵被打得骨斷筋折、吐血倒飛的場景。

然而，就在那兇猛拳頭即將臨體的瞬間。

莫塵動了。

他沒有閃避，也沒有硬格。只是看似隨意地抬起了右手，五指微曲，后發先至，精準無比地迎向了劉莽的手腕。

動作輕飄飄的，毫無力道。

劉莽眼中獰笑更甚，鼓足內息，準備一拳連帶這條礙事的手臂一起砸碎！

但下一刻，他的獰笑僵在臉上。

莫塵的手指，如同冰冷的鐵箍，悄無聲息地搭上了他的手腕脈門。一股陰寒刺骨、凝練異常的內息瞬間透入！

劉莽只覺得整條手臂猛地一麻，澎湃的力量如同撞上了萬丈冰崖，轟然潰散！那陰寒內息順著手臂經脈急速蔓延，所過之處，氣血凍結，內力運轉瞬間停滯！

“什么？！”劉莽瞳孔驟縮，驚駭欲絕。

不等他變招，莫塵手腕輕輕一抖，一牽一引。

劉莽那龐大的身軀頓時失去了平衡，如同喝醉了酒一般，踉蹌著向前撲去，空門大開。

莫塵的左手不知何時已按在了他的胸膛之上。掌心內息微微一吐，并非剛猛沖擊，而是一股冰冷柔韌的暗勁。

“嘭！”

一聲悶響。

劉莽前沖之勢戛然而止，隨即以更快的速度倒飛出去，如同斷線的風箏，直接摔下了擂臺，重重砸落在地。他掙扎著想爬起來，卻只覺得渾身冰冷，氣血不暢，一時間竟提不起力氣，只剩下滿眼的難以置信和驚懼。

整個過程，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臺下所有的哄笑、議論，如同被利刃截斷，瞬間消失。

演武場陷入一片詭異的死寂。

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呆呆地看著臺上那個緩緩收手、依舊面無表情的灰衣少年，又看看臺下狼狽不堪、一時難以起身的劉莽。

發生了什么？

劉莽……輸了？

被一招？被那個三年未破先天的廢物莫塵？！

這怎么可能？！

錯覺？一定是錯覺！

然而，劉莽那驚懼交加的臉色，以及裁判弟子愣神片刻后，遲疑著宣布“庚字柒拾壹號，勝！”的聲音，無情地擊碎了他們的幻想。

嘩——！

死寂之后，是如同炸開鍋般的嘩然！

“一招？！”“他怎么做到的？劉莽可是九重啊！”“那是什么手法？好詭異！”“他的內息……好像很冷？我隔這么遠都感覺有點發寒……”

震驚、疑惑、難以置信的目光齊刷刷聚焦在莫塵身上。

張魯臉上的得意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蒼白和一絲恐懼。他忽然明白，那天莫塵捏碎他手腕，根本未盡全力！

高臺上，幾位長老也露出了訝異之色，彼此交換著眼神。黃姓長老輕輕“咦”了一聲，枯槁的臉上露出一絲感興趣的神色：“巧妙的內息運用，陰寒屬性？倒是少見。”

莫塵對臺下的嘩然充耳不聞，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緩步走下擂臺，重新回到人群邊緣，閉目養神。

接下來的幾輪，莫塵的對手有強有弱，但再無一人敢輕視他。

他的戰斗方式始終如一：冷靜得近乎冷酷，移動不多，往往只在關鍵時刻出手。招式看似簡單，甚至有些粗糙，卻總能精準地找到對手氣勁轉換的薄弱點，或以那凝練陰寒的內息瞬間侵入，擾亂對方氣血運行，或以巧勁破力，四兩撥千斤。

對手往往感到渾身一冷，氣血滯澀，便已莫名其妙地落敗。

一場，兩場，三場……

他一路晉級，無聲無息，卻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詭異氣場。

原本的嘲諷和鄙夷，早已被震驚和沉默所取代。所有弟子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滿了忌憚和不解。這個他們印象中的廢物，仿佛徹底變了一個人。

“這莫塵……到底怎么回事？”“他的內息好生古怪，陰冷無比，沾上就難受！”“難道他之前一直在隱藏實力？”

竊竊私語聲不斷響起。

終于，在晉級前十六的比試中，莫塵遇上了一個強勁的對手——一位同樣達到武者境九重巔峰、修煉劍法、以速度靈巧見長的弟子。

劍光如疾風驟雨，將莫塵周身籠罩。

臺下眾人屏息，以為莫塵那詭異的手段這次將要失效。

然而，莫塵依舊那副樣子。他的身影在劍光中看似驚險地穿梭，每每于毫厘之間避開鋒芒。數十招后，他尋得對方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一處微小破綻，一指彈出，陰寒內息精準地擊中對方手腕。

長劍脫手墜地。

那弟子捂著手腕，駭然后退，只覺半條手臂都已凍僵。

莫塵勝。

至此，再無人懷疑他的實力。他已成為本屆大比最大的黑馬！

高臺上，長老們的目光也愈發凝重。黃姓長老微微頷首：“戰斗意識遠超同儕，對內息的掌控更是精妙入微。此子，藏得夠深。”

而與此同時，在演武場另一側，被眾星拱月般圍著的趙坤，終于第一次正眼看向了擂臺下的莫塵。

他原本漫不經心的表情收斂起來，眉頭微皺，眼神中閃過一絲陰鷙和不悅。

莫塵的異軍突起，讓他感到意外，更感到一種被冒犯的不快。一個他隨手可以拍死的廢物，竟然也配走到這里，吸引眾人的目光？

尤其是，他注意到不遠處的柳依依，那位清麗脫俗的外門女神，此刻也正眸光微閃，帶著一絲好奇打量著莫塵。

這更讓趙坤心頭火起。

“坤哥，這廢物有點邪門……”一個跟班低聲道。

趙坤冷哼一聲，打斷了跟班的話，聲音不大，卻帶著冰冷的寒意：“跳梁小丑，僥幸贏了幾場罷了。下一輪最好別遇上我，否則……”

他沒有說完，但眼中的厲色已說明一切。

莫塵似乎感應到了這道充滿惡意的目光，緩緩抬起頭，隔著重人群，與趙坤的視線對上。

沒有畏懼，沒有憤怒，甚至沒有任何情緒。

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以及平靜之下，那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冰冷。

趙坤心頭莫名一跳，竟下意識地避開了對視，隨即愈發惱怒。

莫塵收回目光，再次閉上雙眼，調息恢復。

下一輪，八強戰。

簽筒晃動，執事弟子抽出竹簽，高聲唱喏：

“下一場，甲字壹號，趙坤，對，庚字柒拾壹號，莫塵！”

嘩！

全場瞬間沸騰！

最大的黑馬，對上了外門公認的第一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變得熾熱起來，期待、興奮、幸災樂禍……種種情緒交織。

張魯等人更是露出解恨的笑容。

趙坤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冷笑，扭了扭手腕，一步步踏上擂臺，目光如同毒蛇，死死鎖定臺下的莫塵。

莫塵緩緩睜眼，在一片喧囂中，平靜起身。

風暴，終于到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