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外,木材的碎屑散落一地。
兩個莊客哆哆嗦嗦地湊上前去,開口問道:“保正,就……就這么讓他們走了?”
晁蓋看著武松消失的方向,苦笑一聲,搖了搖頭:“不讓他們走,還能如何?”
他給了那莊客十兩銀子:“去!把這些錢賠給酒家,然后去把梁山的情報給我查清楚,一定要仔細打聽!”
“此前江湖傳言怕是多有不實之處,梁山頭領能有此等身手,那王倫想必不是嫉賢妒能之人!”
“是!”兩個莊客見莊主沒有遷怒自己,連忙應聲,如蒙大赦。
晁蓋不再理會他們,獨自向村內走去。
梁山泊……
趙嘆……
武松……
他在心里把這幾個名字默念一遍。
我們,會再見面的!
……
而另一邊,趙嘆、吳用和阮小五三人在雪地里深一腳淺一腳地狂奔。
直到徹底跑出了東溪村的地界,確認后面沒有半點追兵的影子,三人才在一處背風的土坡下停了下來,一個個累得彎腰駝背,大口喘氣。
阮小五一屁股坐在厚厚的雪地上,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娘的,嚇死我了!那晁蓋,看著跟個黑鐵塔似的!真要動起手來,我這把骨頭怕不是要被他當場給拆了!”
趙嘆也是心有余悸,后背的衣服都被汗浸濕了,肺里火辣辣的疼。
但他心里卻翻騰著一股前所未有的興奮。
老子居然真的在晁蓋的面前,把人給搶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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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就這么在雪地里歇著,誰也沒有說話,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遠處雪地里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正飛快地朝著他們這邊追來。
阮小五眼尖,第一個叫出聲來:“是武二哥!”
來人正是武松。他幾個大步就到了跟前,雖然氣息也有些凌亂,但比起趙嘆他們三個,狀態要好上太多。
他看到三人都在,也松了口氣:“三弟,學究,你們沒事吧?”
阮小五連忙擺手:“我們沒事,剛才可多虧武二哥你了!那黑塔一樣的晁蓋,看著可不好對付,你沒傷著吧?”
趙嘆也站起身,他看武松雖然呼吸錯亂,滿頭大汗,但身上沒見什么傷痕,這才放下心來問道:“二哥,你怎么脫身的?那晁蓋可不是個省油的燈。”
武松倒是言簡意賅:“和他打了一架。”
“那晁蓋確實是條好漢,力大無窮,招式沉穩。我搶了先手,也只是和他斗了個旗鼓相當。后來他手下那兩個莊客不知死活想上來幫忙,他怕手下人送死,分了心神,我僥幸勝了一招半式,便趁機走了。”
武松說得輕描淡寫,可聽在吳用耳朵里,卻不亞于一道驚雷。
他在東溪村待了這么久,對晁蓋的本事再清楚不過。
那是在整個山東綠林道都排得上號的頂尖人物,尋常二三十個好漢根本近不了身。
這武頭領,竟然能憑一人一刀,正面擊敗晁蓋?
吳用再次打量著武松,看他說話時坦坦蕩蕩,沒有半點吹噓的成分,心中更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梁山……究竟是怎樣一個臥虎藏龍之地?
一個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一個能力戰晁天王的武松,再加上眼前這個心思手段都深不可測的趙嘆……這幾人聯手,天下何處去不得?
他忽然覺得,自己今日的選擇,或許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正確的一個決定。
趙嘆聽完武松的話,心中對武松的戰力又有了新的認知。
他拍了拍身上的浮雪:“好了,此地不宜久留,晁蓋雖然一時被二哥攔住,但難保他會不會改變主意,我們得盡快趕回梁山!”
阮小五一骨碌從雪地上爬了起來:“對對對,趕緊走!”
眾人都點了點頭,吳用最后回頭望了一眼東溪村的方向,卻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在心中默念了一句,晁大哥,保重了。
說罷,他轉身跟著趙嘆等人,踏上了前往梁山的歸途。
大雪封路,回去的路程比來時更加艱難。
厚厚的積雪沒過腳踝,每走一步都要耗費巨大的力氣。
原本三天的路程,一行人硬是走了四天,才終于在第四天傍晚,遠遠看到了水泊邊上那座熟悉的酒肆。
正是旱地忽律朱貴的酒館。
朱貴早就得了消息,一直在店里翹首以盼。
一見到趙嘆四人的身影,他立刻樂得合不攏嘴,親自迎了出來:“哎喲!趙小哥!武二哥!你們可算回來了!”
朱貴熱情地將四人讓進店里,店里早已生好了炭火,溫暖如春。
“先生想必就是吳用吳學究吧?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快請上座!”
朱貴一邊招呼,一邊揚聲對后廚喊道:“把存著的好酒好肉都端上來!給幾位頭領接風洗塵!”
不一會兒,熱氣騰騰的酒菜就擺滿了桌子。
大塊的醬牛肉,冒著滾滾熱氣,溫好的黃酒,香氣撲鼻。
眾人奔波了數日,此時都是又冷又餓,也不客氣,紛紛動筷。
趙嘆灌了一大口熱酒,凍僵的四肢百骸都舒坦了。
他夾起一塊牛肉塞進嘴里,一邊嚼著一邊打趣朱貴:“朱貴哥哥,你這牛肉……是正經牛肉嗎?不是拿兩腳羊冒充的吧?”
“兩腳羊”三個字一出口,正夾著牛肉的吳用手一哆嗦,筷子上的肉又緩緩地放了回去,臉色變得古怪起來。
朱貴見狀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趙嘆的玩笑,他看著吳用那副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先生放心!自從趙小哥上了山,定了新規矩,咱們梁山早就不是以前那光景了!現在誰還敢干那傷天害理的勾當?這牛肉是我今天特意去鎮上買來的上好黃牛肉,您就放一百個心吃吧!”
吳用聽了這話,再看看趙嘆和阮小五那憋著笑的表情,哪里還不知道自己是被耍了。
他老臉一紅,卻也松了口氣,重新夾起那塊牛肉,放進嘴里,然后尷尬地端起酒杯,連喝了好幾口來掩飾。
一頓飽餐之后,眾人身上的疲憊一掃而空。
沒過多久,外面傳來號角聲,梁山派來接引的船只到了。
朱貴領著眾人來到后院的碼頭,只見一艘能容納二三十人的大船正靜靜地停靠在岸邊,船頭船尾都掛著燈籠。
阮家兄弟親自在船上等候,見到吳用,阮小二和阮小七都是一陣大喜,紛紛上前見禮,一口一個“吳學究”、“先生”叫得親熱。
大船破開水面,向著水泊深處而去。
行了約莫小半個時辰,便到了金沙灘。
遠遠地,吳用就看見金沙灘上,一隊人馬早已肅然而立。
為首一人,身長八尺,豹頭環眼,燕頷虎須,手持一桿丈八蛇矛,威風凜凜,正是豹子頭林沖。
林沖竟親自帶人在此等候相迎!
吳用心中一震,連忙整理衣衫,待船一靠穩,便在阮小五的攙扶下上了岸。
“可是吳用吳學究當面?”
林沖大步上前,對著吳用一抱拳:“林沖恭迎先生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