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家姓沈,不過.....今日一早就去城外田莊查驗新收的菜蔬了?!惫苁禄氐溃S即像是想起什么,從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木牌遞了過來。
“東家吩咐過,若遇雅客詢問,可將此物奉上。”
李清璃接過木牌。
木牌質地倒是尋常,卻被仔細雕成云紋狀,上面刻著長安二字。
而下面則一個古怪的符號,似字非字,饒是李清漓見多識廣,卻也從未見過。
“這是何意?”
管事笑道:“東家說,此乃貴賓憑證,持此牌者下次入住,房費可減一成,而這上面的符號,東家稱之為……logo?!?/p>
“邏……哥?”李清璃重復著這個古怪的名稱,一翻手,卻見牌子背面,竟刻著四個飄逸出塵的草書:有緣再見!
“這人倒是挺有趣.....”
李清璃指尖摩挲著木牌上光滑的刻痕,唇邊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很快,觀瀾閣內點的菜品都已上齊。
李清璃與云裳主仆二人的注意力,已完全被眼前幾道色澤鮮亮且香氣奇特的菜肴所吸引。
那碗番茄雞蛋湯,紅黃相間,蛋花如云絮般滑嫩。
入口更是是前所未有的酸甜鮮咸,瞬間打開了因旅途勞頓而略顯萎靡的味蕾。
云裳光是聞了聞,那小眼睛頓時便瞇成了月牙.....
“小姐,這湯……好奇妙的味道?!?/p>
李清璃微微頷首,目光卻落在那盤魚香肉絲上。
肉絲、木耳、筍絲切得均勻細長,裹著紅亮的芡汁,光是賣相,就讓人食指大動......
李清漓也不猶豫,當即便嘗了一口!
卻發現此菜隨未見魚,卻有魚之鮮香,調味之精妙,實為她平生僅見。
“幾樣簡單的食材,卻做成這般風味,光是這份心思之巧,怕也非尋常廚家能做到的?!崩钋辶лp聲評價,心中對那位未曾謀面的沈東家,又高看了幾分。
即便是長安頂尖的酒樓,也難有這般融合了奇思與精準火候的菜品。
正待細細品味間,云裳的心思,卻還在那菜單上“特飲”上呢。
“小姐,您說這冰鎮酸梅湯……這六月酷暑,他們何處得來的冰?”她壓低聲音,滿是驚奇的問著,可那小讒嘴的模樣,卻是把她那點兒小心思給賣了個干凈。
不過她有如此好奇,也是正常。
畢竟莫說這隴西邊城,便是長安,若非勛貴之家有冰窖存冰,夏日得冰亦是難事。
似乎是看出李清漓身份不一般,便一直侍立一旁的管事聞言,臉上依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躬身答道:“回姑娘的話,此乃小店東家秘法所制,具體緣由,小人亦不知曉,只知能在這暑天為客官奉上一份清涼?!?/p>
他答得滴水不漏,既滿足了客人的好奇,又守住了秘密。
李清璃心中一動,這長安大酒店帶來的意外真是層出不窮。
新奇美味的菜肴,還有這別致的陳設,甚至還有訓練有素的伙計......如今又添夏日制冰之法,也不知那位神神秘秘的沈東家,手中究竟握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技?
細細琢磨著,李清漓不禁對那枚刻著“有緣再見”的木牌,更添了幾分探究之意。
可就在主仆二人沉浸于美食與思索之際,樓下大廳卻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
“呃啊......!”
緊接著,便是杯盤落地的碎裂聲!
“死人啦!菜里有毒!毒死人啦!”又有一個驚恐萬分的聲音,竭力喊著。
“快叫你們掌柜的出來!”
“黑店!”
“這是家黑店!”
伴隨著吵鬧,一陣亂糟糟的聲音傳至整個大堂,甚至是二樓都清晰可聞。
各個雅間的門紛紛打開,食客們探出頭來,或驚疑,或惶恐地向下張望。
李清璃與云裳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
護主心切的云裳下意識地擋在小姐身前,神情緊張。
那中年管事,早在聽到第一聲慘叫之時,便已經奪門而出,前去查看情況。
李清璃倒是顯得相對鎮定,她放下手中竹筷,起身移至二樓欄桿旁,憑欄向下望去。
只見大廳角落一張食案旁,一個商賈模樣的中年男子蜷縮在地,身體劇烈地抽搐著,口中不斷吐出白沫,臉色已呈青紫。
而他身旁幾個看似隨從的漢子,正圍著酒店的一名伙計推搡叫罵,情緒激動。
周圍的食客早已遠遠圍成一個圈子,指指點點看著熱鬧。
“小姐……”云裳湊近,聲音帶著一絲后怕,“方才我們……”
她不敢想,若是那毒……
李清璃輕輕搖頭,目光冷靜地掃過現場。
那中毒者的癥狀來得極其迅猛,不似尋常食物中毒。
而且她還注意到,倒地男子所在的食案上,菜肴與他們所點的大同小異,皆是酒店的特色菜品。
酒店的管事和幾名沉穩的伙計已迅速上前,試圖控制局面,安撫其他客人。
那名接待過李清璃的管事,面色凝重,一邊吩咐人去請郎中,一邊對那幾名圍著自家伙計叫罵之人拱手道:“諸位,本店開業至今,從未出過此等事端?!?/p>
“方才我已派人去請東家前來處置,此事,本店定會給各位一個交代?!?/p>
“交代?”一名滿臉橫肉的隨從不依不饒,竟上前一把便揪住管事的衣襟,唾沫橫飛道:“人都死了,拿什么交代?!”
“定是你們這店的菜不干凈,才導致我家主人中毒!”
“我家主人若有三長兩短,我拆了你們這破店!”
隨著有人動手,場面一度近乎失控。
一些膽小的客人開始往門口涌去,想要離開這是非之地。
可就在這亂糟糟至時,一個清朗沉穩的聲音自門口響起。
“諸位,且先稍安勿躁!”
“今日之事,敝店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給所有在場的朋友一個明明白白的交代?!?/p>
這聲音不高,卻瞬間壓過了滿堂喧鬧.....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著月白常服的年輕男子緩步而入。
來人約莫二十上下年紀,面容清俊,身形挺拔,行走間卻是自有一股從容氣度,與這混亂的場面格格不入....
而且,這人身后跟著兩名隨從,一人身形矯健,目光銳利,另一人則顯得精干機敏。
“是沈公子!”
“沈東家來了!”有認識的本地食客低呼出聲。
來的正是這長安大酒店的東家,沈譽。
他沒有立刻去查看地上的中毒者,而是先環視全場,對那名被揪住衣襟的管事點了點頭,示意他稍安。
然后,又面向眾賓客朗聲道:“驚擾諸位用餐,沈某在此賠罪?!?/p>
“為表歉意,今日所有賓客的消費,一律免單。”
“不過,還請大家回到座位稍候,官府之人即刻便到,是非曲直屆時自有公斷?!?/p>
沈譽的聲音平和,卻格外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