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慌亂的人群見酒店東家沈譽如此鎮定。
且以來便給所有人免單并主動承擔損失。
一時間,騷動竟漸漸平息下來。
堂中大部分人,依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不過吃卻是暫時不敢吃了。
但也算是給了沈譽一個面子,沒再去圍上去添亂。
而且,在場之人誰都想知道真相,且也樂得省下一頓飯錢。
待穩住局面,沈譽卻這才步入大堂之中.....
不過他的目光在地上的中毒者身上停留片刻,卻又掃過那幾名神色激憤的隨從,最后落在桌面的殘羹冷炙上,眼神銳利如刀。
李清璃在樓上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她也沒想到這位沈東家,竟是如此年輕.....且沉穩!
尤其方才面對突發危機之時,所展現出的魄力以及處理手段,也是不一般!
一來便先穩住局棉,然后再究細節。
那免單之舉,更是瞬間挽回了大部分人心.....至少暫時穩住了騷亂!
這看著可絕非尋常商賈所能及.....
“看著倒是個厲害角色.....”李清漓心中暗忖。
縣衙的差役來得極快。
為首的孫班頭面色冷硬,帶著七八個衙役涌入大堂,瞬間控制了場面。
原本就因命案而驚惶的食客們,被這陣勢嚇得噤若寒蟬,紛紛退至墻邊,大氣不敢出。
“怎么回事?”
“何人身亡?”
“店家呢?”孫班頭目光如鷹隼,掃過混亂的現場。
“官爺!官爺要為小人做主啊!”之前那叫囂著要砸店的趙虎搶先一步,撲到孫班頭面前,指著地上的尸身和沈譽,悲聲控訴道,“這黑店菜里有毒,毒死了我家主人!”
“這管事的和他們的東家還想抵賴!”
孫班頭看向沈譽,眼神帶著審視:“你......就是此店東家?”
沈譽上前一步,神色依舊從容,拱手道:“在下沈譽,正是此間東家。”
“孫班頭,事發突然驚擾諸位,沈某之過。”
“然此人死因蹊蹺,恐非小店菜品之故。”
“人死在你店里中毒而亡,而且眾目睽睽,又還有何蹊蹺?”孫班頭語氣生硬,手按在腰刀上,“還是廢話少說,爾等隨我回衙門,聽候縣尊大人發落便是!”
幾名衙役聞言,便要上前拿人。
“班頭且慢!”沈譽聲音清朗,并未因衙役的逼近而慌亂,“若就此將我等帶走,真相難明,小店聲譽盡毀事小,可讓真兇逍遙法外也恐非官府所愿。”
“不如干脆就在此地,當著所有人的面,將此事斷清!”
“若真是小店之責,沈某絕無二話,甘愿伏法。”
“可倘若另有隱情,也好還小店一個清白,讓諸位賓客安心。”
沈譽便幾句話點明了利害,又給了孫班頭一個當眾辦案、彰顯能力的機會。
孫班頭略一遲疑,看了看周圍眾多眼睛,若強行抓人,確實顯得武斷。
他冷哼一聲:“好!本班頭就給你個機會,看你如何狡辯!”
“可若有半句虛言,哼...!”
李清璃在二樓,纖手微微握緊了欄桿。
她沒想到沈譽竟敢直接在大堂與官差對峙,光這份膽識,遠超尋常商人。
她越發專注地看著樓下,想知道這沈東家如何破局。
沈譽不再看趙虎那欲吃人般的目光,而是徑自走到死者錢茂的尸身旁,蹲下身仔細查看。他絲毫不避諱那猙獰的死狀,目光冷靜得如同在審視一件器物。
他先是看了看死者青紫的面色和口鼻周圍的血沫。
隨即,目光卻又落在了死者因痛苦而死死蜷縮的雙手上。
他示意了一下身旁那名精干的隨從陳卓,陳卓立刻會意,取出一方干凈帕子墊著,小心翼翼地將死者的手指逐一掰開檢查。
甚至他還仔細變換角度細看,可是,卻并未發現任何。
但是.....卻聞到一股淡淡的腥味。
沈譽瞬間明白了,松開死者手指,便扭頭都同樣湊近了仔細打量的衙役班頭道,“孫班頭,你可聞到一股魚腥味?”
孫班頭聞言,卻是皺起眉頭:“這又能說明什么?”
“說明死者并非誤食毒物,”沈譽站起身,聲音清晰地傳遍整個大堂,“而是主動接觸了毒源!”
不等眾人反應,沈譽卻猛地轉向臉色大變的趙虎,厲聲問道:“趙虎!”
“你口口聲聲說錢掌柜是吃了獅子頭后毒發,可我店記錄與跑堂伙計皆可作證,你們這一桌,根本未曾點過獅子頭!”
“你為何撒謊?!”
趙虎被他突如其來的質問打得措手不及,支吾道:“我……我記錯了!”
“是……是別的菜!”說著,他似乎還有理了,梗著脖子道:“你這店中的菜名稀奇古怪,記錯了又不是什么怪事兒!”
“好,姑且算你記錯。”沈譽卻步步緊逼,語速加快問道,“那我再問你!”
“錢掌柜毒發時,是緩緩腹痛,還是驟然發作?”
“若是菜中有毒,為何同桌共食的你們四人安然無恙?”
“為何毒性如此迅猛精準,獨獨取他一人性命?”
“難道你們四人今日都恰好未曾與錢掌柜同食一道菜,共飲一勺湯嗎?!”
沈譽一連串的問題,竟然直接讓那趙虎當場冷汗直流。
因為他發現,這問的壓根與自己提前準備好的說辭沒關聯啊......
他張了張嘴,竟奇怪的發現,好像現在任何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
周圍的食客們也漸漸回過味來,竊竊私語聲再次響起:“對啊,要是菜里有毒,怎么他們幾個沒事?”
“那癥狀聽著就嚇人,什么毒這么厲害?”
“我看這姓趙的說話前言不搭后語,怕是有鬼……”
孫班頭也不是蠢人,此刻已然察覺此案疑點重重,他看向趙虎的眼神充滿了懷疑。
沈譽趁熱打鐵,指著那點膠殼碎屑,說出了最終的推斷:“真相就是,錢茂是受人指使,將烈性毒藥以魚漂或羊腸等類似之物包裹,藏于口中或以巧妙手法持于指間,待時機成熟,咬破或捏破,造成中毒身亡的假象,意在栽贓陷害!”
“而他指甲縫里的腥味,就是鐵證!”
“而你們......!”沈譽目光冷冷鎖定趙虎幾人,“若非同謀,便是知情不報!”
“否則,何以在主人驟然中毒身亡后,不先追究真相,反而迫不及待地一口咬定是我店之責,煽動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