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鳳溪蘭接連的否認與質疑,鳳瑤神色不變,她知道,僅憑人證和來源可能被質疑的物證,還不足以擊穿二姐精心構筑的防線。她需要的是能將所有線索串聯起來,直指核心動機,讓一切辯駁都顯得蒼白無力的鐵證。
她不再與鳳溪蘭進行口舌之爭,而是再次面向女帝,聲音清晰而沉穩:
“母帝,兒臣深知,空口無憑。指證李貴,并非因其是李氏門下,而是因其行為,已構成犯罪。而證明其動機與背后關聯的證據,在此!”
她從袖中取出宇文軒搜集到的那份關鍵卷宗,高高舉起:
“此乃京城如意坊賭坊管事與濟世堂藥鋪掌柜的聯合畫押供詞,并經京兆尹衙門核實存檔!”
她目光掃過臉色微變的鳳溪蘭,一字一句道:
“供詞證實,司匠張誠嗜賭,欠下巨債高達三百兩!其母重病,需名貴藥材血竭續命,花費不菲。以張誠俸祿,根本無力承擔!”
“然,就在祭天大典前約半月,其所有賭債被一個名為昌隆貨棧的賬戶一次性還清!其母所需血竭,亦由此貨棧持續供應,直至案發!”
她頓了頓,聲音陡然拔高,目光如利劍般射向虛空,仿佛要穿透宮墻,直指那幕后之人:“而經查,這昌隆貨棧的實際掌控者,正是隴西李氏!其所動用銀錢,皆來自李氏名下產業!”
這條證據一出,滿殿皆驚!
如果說之前的人證物證還可能被解釋為巧合或栽贓,那么這條清晰無比的金錢鏈條,幾乎坐實了收買與指使的關系!張誠一個區區司匠,有何德能,能讓顯赫的隴西李氏為其還債供藥?唯一的解釋,就是他付出了相應的、不可告人的“代價”!
鳳溪蘭臉色鐵青,仍在做最后掙扎:“三妹此言差矣!貨棧往來復雜,豈能輕易斷定?說不定是有人冒充?!?/p>
“二姐!”鳳瑤毫不客氣地打斷她,聲音響徹大殿,“人證物證在此,資金流向清晰!若二姐仍認為這是巧合,或是有人栽贓陷害,那敢問,李貴現在何處?何不傳他上殿,與張誠當面對質,一切自有公斷!若二姐仍有疑慮,大可請母帝下旨,徹查昌隆貨棧近半年所有賬目,看看除了替張誠還債供藥之外,還有多少類似的善舉?”
這一招直接將了鳳溪蘭一軍。在如此多證據指向李貴的情況下,若再推脫,反而顯得心虛。徹查賬目?那必然會牽扯出更多李氏見不得光的勾當!
鳳瑤不給對方喘息之機,結合之前的所有證據,開始最后的陳述:
“母帝,各位大人!線索已然清晰!張誠受巨額債務與母病所迫,被李貴以隴西李氏財力掌控,利用其職務之便,將炎玉粉置于祭臺薄弱之處,最終釀成爆炸慘劇,構陷長公主!人證、物證、動機、資金鏈條,環環相扣,證據確鑿!”
她再次跪下,聲音鏗鏘:
“兒臣懇請母帝,嚴懲主犯李貴,追究其背后主使之責!還長公主一個清白,正朝綱律法之威嚴!”
文臣們紛紛出列,高聲直呼:“臣等附議,懇請女帝,嚴懲主犯李貴,追究其背后主使之責!還長公主一個清白!”
頓時整個大殿鴉雀無聲,人心所向,鳳瑤的陳述邏輯嚴密,證據鏈完整,徹底打破了鳳溪蘭的防御。
鳳溪蘭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臉色陣青陣白,她張了張嘴,卻發現任何反駁在此刻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她只能將目光投向龍椅上的女帝,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祈求。
女帝高居龍座,深邃的目光掃過殿下的兩個女兒,一個言辭犀利,一個臉色鐵青。她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如同巨石壓在每個人心頭。
龍椅上的女帝聲音終于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傳朕旨意,即刻緝拿李貴入宮,上殿對質!”
一聲令下,禁軍統領領命而去。朝堂之上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所有人都在等待著下一個關鍵人物的登場。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殿外便傳來了腳步聲。兩名禁軍押著一個穿著錦袍、卻面色惶惶的中年男子步入大殿,正是李貴。他顯然是被突然從府中或某處直接拘來的,完全不清楚朝堂上已風云突變。
“李貴!”女帝的聲音從高處傳來,“三公主指控你收買張誠,以炎玉粉破壞祭天臺,構陷長公主。張誠已當堂指認于你,更有資金往來為證,你有何話說?”
李貴如遭雷擊,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他下意識地抬頭,目光驚慌地看向二公主鳳溪蘭和李玄的方向。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沒有人注意到,李玄垂在身側的手,極其快速而隱蔽地做了一個“下切”的手勢,眼神冰冷如刀,帶著毫不掩飾的警告。
李貴渾身一顫,如同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他瞬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他已被當作棄子。若他敢亂說一個字,他在意的那些人,將會面臨比死更可怕的結局。
巨大的恐懼壓倒了一切。他猛地以頭搶地,聲音帶著絕望的哭腔,卻異常清晰地響徹大殿:
“罪臣……認罪!”
“一切都是罪臣一人所為!罪臣因早年一些舊怨,對長公主殿下心懷不滿,故鋌而走險,欲借祭天大典之機構陷殿下,以泄私憤!所有罪責,皆由罪臣一人承擔,與旁人無干!請陛下明鑒!”
他這番“慷慨激昂”的獨攬罪責,坐實了罪名,卻也徹底斬斷了繼續向上追查的線索。
鳳瑤心中冷笑,好一個忠仆!她明知李貴背后必定有人指使,但此刻,在對方果斷棄車保帥的情況下,若沒有更直接的證據指向二公主或李玄,再糾纏下去,反而會顯得她咄咄逼人,意圖攀咬。
女帝顯然也洞悉了這一切。她看著跪伏在地的李貴,又看了看神色緊繃的鳳溪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芒。
“既如此……”女帝緩緩開口,聲音帶著最終的決斷力量:
“管事李貴,構陷皇儲,罪大惡極,判斬立決,抄沒家產,族人流放三千里!”
“工部司匠張誠,受人脅迫,參與構陷,然念其迷途知返,當堂指認證犯,功過相抵,革去官職,其與家人由三公主另行安置。”
“隴西李氏,治家不嚴,縱仆行兇,惹出如此大禍,罰沒昌隆貨棧,充入國庫。二皇夫李擎,教仆無方,罰俸半年,以示懲戒。”
“三公主鳳瑤,舉報有功,洞察細微,賞東海明珠一斛,以資鼓勵?!?/p>
“退朝!”
旨意一下,塵埃落定。李貴面如死灰地被拖了下去。張誠則如同虛脫般癱軟在地,隨即被夜川的人帶走。這個結果,雖未直接傷及二公主與李玄,卻斬斷了他們一條臂膀,給予了明確的警告,更是鳳瑤的一次重大勝利。
鳳瑤跪在地上,聽著母帝的旨意,直到百官開始退朝,她才緩緩松開了一直緊握的拳頭,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深深的印痕。
她贏了,至少,她為皇姐贏回了自由,撕開了那看似堅固的陰謀一角。
這只是一個開始,她知道,經此一役,她與二姐,與隴西李氏,已徹底站在了對立面。接下來的路,必將更加艱難。
鳳溪蘭在經過她身邊時,腳步微頓,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冰冷地留下一句:
“三妹,好手段。我們……來日方長。”
鳳瑤沒有回應,只是平靜地注視著二姐離去的背影,鳳瑤從心底里松了口氣,只為長姐再也不用擔這莫須有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