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后的常朝,氣氛格外凝重。二公主鳳溪蘭一黨的官員們個個面色從容,顯然準備就軍費之事再次發難。
就在一名武將出列,剛要開口奏請增撥軍餉時,鳳瑤卻搶先一步,手持玉笏,朗聲道:“母帝,兒臣有本啟奏!”
滿朝文武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這位平日里在朝堂上多是沉默的三公主身上。女帝高踞龍椅,冕旒下的目光微動,淡淡道:“講。”
鳳瑤不卑不亢,聲音清晰傳遍大殿:“兒臣要彈劾度支郎中王弼,勾結鹽商,貪墨朝廷鹽稅,數額巨大,證據確鑿!”
一言既出,滿殿嘩然!
王弼臉色驟變,強自鎮定出列,高呼:“陛下明鑒!三殿下此言純屬污蔑!臣掌管漕運關口,向來兢兢業業,豈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他轉向鳳瑤,語氣帶著一絲被冤枉的憤慨,“殿下,不知下官何處得罪了您,竟讓您在大殿之上如此構陷?”
鳳溪蘭眉頭微蹙,但面上依舊維持著溫婉從容,她柔聲開口:“三妹,朝堂之上,一言一行皆需慎重。王大人乃是朝廷命官,若無真憑實據,豈可輕易彈劾?莫非是聽了什么小人讒言?”
鳳瑤對二姐的暗諷置若罔聞,她從容地從袖中取出一本賬冊,雙手呈上:“母帝,此乃兒臣偶然所得,是鹽商趙萬金記錄與王弼等人暗中交易的真實賬目。其上清晰記載了每次特殊鹽船過關的時間、數量,以及分潤給王弼等人的銀兩數目,與戶部存檔的鹽稅記錄相差三成有余!請母帝御覽!”
內侍連忙將賬本呈遞御前。
王弼額角已滲出冷汗,兀自強辯:“陛下!這定是偽造的賬本!是有人欲陷害微臣!”
“偽造?”鳳瑤冷笑一聲,目光銳利如刀,直射王弼,“王大人可知,趙萬金為何肯交出這本真賬冊?”
王弼一怔。
鳳瑤不再看他,轉向女帝,繼續道:“因為兒臣放出風聲,說王弼為求自保,已準備將一切罪責推給趙萬金等鹽商,并暗中轉移家產,欲讓他們當替罪羊!趙萬金為求活路,才不得不交出此賬冊,以求戴罪立功!”
此話一出,不僅坐實了王弼的罪名,更將二公主一黨“棄卒保帥”的冷酷手段暴露無遺。幾位與王弼關聯密切的官員,臉色都變得極其難看。
鳳溪蘭垂在袖中的手悄然握緊,面上卻依舊平靜,只是看向鳳瑤的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冷的寒意。
“此外,”鳳瑤乘勝追擊,“兒臣的侍衛昨夜在城外,恰好截獲了一輛欲前往王弼別院的馬車,車上所載,正是王弼命人轉移的諸多金銀細軟、地契房契!人贓并獲,已押在殿外候旨!”
鐵證如山,再難辯駁!
王弼面如死灰,癱軟在地。
女帝翻閱著賬冊,臉色越來越沉,最終,她合上賬冊,聲音帶著帝王的雷霆之怒:“王弼!你還有何話說?!”
“陛……陛下……臣……臣……”王弼語無倫次,驚恐地看向二公主的方向,卻只得到一個冰冷的側影。
“革去王弼所有官職,抄沒家產,押入天牢,等候發落!一應黨羽,交由大理寺嚴查!”女帝旨意一下,金瓜武士即刻上前,將癱軟如泥的王弼拖了下去。
鳳瑤適時進言:“母帝,漕運稽核一職關系重大,兒臣考察良久,認為戶部郎中周正清正廉明,精通算學,可擔此任。”
女帝看了鳳瑤一眼,目光深邃,略一沉吟,便準了她的舉薦。
退朝后,二公主府內。
剛一回到書房,鳳溪蘭臉上維持了一早的溫婉面具瞬間碎裂。她猛地一揮袖,將紫檀木案幾上的一套珍貴鈞窯茶具盡數掃落在地,碎裂聲刺耳驚人!
“鳳瑤!好一個鳳瑤!本公主還真是小瞧了你!”她胸口劇烈起伏,美眸中燃燒著熊熊怒火,“竟敢動我的人!”
殿內侍女太監嚇得跪伏在地,瑟瑟發抖,無人敢出聲。
就在這時,一道戴著青銅面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室內陰影處。
鳳溪蘭猛地轉頭瞪向他,語氣帶著遷怒的驕橫:“你當時是怎么保證的?說王弼辦事穩妥,萬無一失!現在呢?那個蠢貨不僅自己完了,還差點牽連出更多人!”
神秘人靜靜地立于陰影中,對滿地的狼藉和她的怒火視若無睹。透過冰冷的青銅面具,他用一種近乎研究和迷戀的目光,凝視著鳳溪蘭因暴怒而格外生動、甚至有些扭曲的眉眼——這與她記憶中那個永遠沉靜溫婉、連蹙眉都帶著哀愁的慕容雅截然不同,卻同樣具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讓他移不開眼。
他甚至下意識地抬起手,仿佛想去觸碰那因極度憤怒而染上艷麗緋紅的臉頰,感受那份鮮活的熱度。
但在指尖即將碰到她肌膚的瞬間,他猛地清醒,硬生生收回了手,寬大的袖袍在空中劃過一個僵硬的弧度。他的語氣恢復了一貫的冰冷死寂,聽不出絲毫波瀾:
“殿下,成大事者,需靜心。斷其一指,未必傷筋動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