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沉,一只灰撲撲的信鴿,悄無聲息地落在了二公主鳳溪蘭寢殿的窗欞上。片刻后,一道穿著不起眼內侍服飾的身影,將素箋放在鴿子腿上的細小銅管里,放飛鴿子后,低頭快步融入了宮道的陰影之中。信的內容極其簡短,用的是父女間閑話家常的口吻,但特定的暗語,只有特定的人才能讀懂其下涌動的暗流。
不過一刻鐘,這封密信便已跨越宮墻,送達了西郊那座守衛森嚴的二皇夫別院。
廳內,二皇夫李擎剛練完拳,正用熱毛巾擦拭著手臂。他接過心腹遞上的、已經譯出的短信,目光掃過,嘴角便勾起一抹了然又狠厲的弧度。
“蘭兒這是等不及了!”他低聲自語,將紙條在燭火上點燃,看著它化為灰燼,“鳳錚那塊絆腳石,是時候搬開了。祭天大典,倒是個好時機?!彼壑虚W過軍旅之人的果決與對權力的灼熱渴望。
“玄兒呢?”他沉聲問。
“回老爺,公子……公子他在醉仙樓?!毙母沟皖^回道,語氣有些遲疑。
李擎冷哼一聲,似乎早已習慣:“去,把他給我叫回來!就說家里有急事,關乎他姐姐的大計!”
與此同時,京城最負盛名的“醉仙樓”頂層雅間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絲竹管弦,靡靡之音繞梁。李玄衣衫微敞,玉冠斜簪,俊秀的臉上帶著幾分酒意的醺然,正歪在軟榻上。他一手摟著一名姿容艷麗的舞姬,另一只手隨意地捻著葡萄,送入身旁另一位歌姬口中,引得佳人嬌笑連連。他嘴里還跟著臺上的伶人哼著淫詞艷曲,眼神迷離,活脫脫一個沉溺酒色的紈绔子弟。
“李公子,您再飲一杯嘛……”舞姬端著酒杯,媚眼如絲地湊近。
李玄哈哈一笑,就著美人的手飲盡,手指輕佻地劃過對方光滑的下巴:“好!美人喂的酒,便是穿腸毒藥,本公子也甘之如飴!”
就在這時,雅間的門被輕輕叩響,李府的一名心腹家丁低著頭快步走進,無視滿室的香艷,徑直走到李玄身邊,俯身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前一秒還醉眼朦朧、嬉笑怒罵的李玄,眼神在瞬間變得清明銳利,那點酒意仿佛從未存在過。他臉上的輕浮笑容緩緩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算計。
他輕輕推開身邊的舞姬,整理了一下微亂的衣襟,站起身來。動作依舊帶著幾分慵懶,但整個人的氣質已截然不同。
“美人們,本公子家中有些瑣事,今日暫且盡興于此?!彼Z氣輕松,甚至還在其中一個歌姬臉上摸了一把,“回頭再來找你們快活?!?/p>
說完,他不顧身后嬌聲挽留,帶著家丁,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溫柔鄉。從極致的放縱到極致的冷靜,切換得如此自然,仿佛那副紈绔皮囊只是他隨時可以穿脫的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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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西郊別院,踏入書房時,李玄臉上已不見半分酒色之氣。
“姐姐的意思,我明白了。”他走到巨大的京城輿圖前,目光精準地落在祭天臺的位置,“鳳錚主持大典,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不僅要讓她辦砸,還要讓她永無翻身之日!”
他開始部署,語速快而清晰:
“爹,工部那邊,我們安插的那個老匠人,該動一動了。讓他利用檢修之便,仔細勘測祭天臺結構,尤其是……東南角的地基。找出最薄弱、最容易出意外的點?!?/p>
“其次……”他看向父親李擎,“爹,姐姐提到的特殊礦物粉末,事關重大,容不得一絲的閃失,這個我親自去尋。”
“另外還有人選,”李玄指尖敲擊著桌面,“找個可靠的、有把柄在我們手里的工匠,最好是像張誠那樣,有家室拖累、又貪財怕死的。讓他到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東西放進去?!?/p>
“爹,事情緊急,我即刻出發?!?/p>
“還有一點,障眼法。”李擎補充道“典禮前,給鳳錚找點麻煩。祭服、樂舞、車駕……弄些不大不小的意外,讓她焦頭爛額,無暇他顧。這些小事,讓下面的人去辦,手腳干凈點。”
“好!那就這么辦!”兩人當下一拍即合?!皠毡匾粨舯刂?,讓你姐姐再無后顧之憂!”
李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仿佛已經看到了祭天大典上那“驚天巨變”的一幕。
“父親放心,兒子明白,這場戲,一定會很精彩?!彼p聲說著,眼中閃爍著與他紈绔外表截然不同的、毒蛇般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