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長,真巧了,沒想到你也在這。”
許若初聞聲望去,一個看起來二十多歲,穿著有些不拘小節的男生笑著走了過來,伸手就要拍林牧時的肩膀。
林牧時不動聲色地避開了那份過于隨意的觸碰,臉上依舊帶著笑,但眸底深處那份疏離與涼薄瞬間覆了上來。
“這位是?”男生好奇地看向許若初,沒等林牧時介紹,他用手摸著下巴,眼神毫不避諱地在她臉上打量,“咦?我怎么覺得這位美女有點眼熟呢?好像在哪里見過……”
林牧時輕笑一聲,看似隨意地推了他一把,直接打斷了男生打量的目光,“李哲,少來了,這種搭訕方式早就過時了。”
他隨即轉向許若初,“小初,這是李哲,現在跟我同一個項目組,是我導師的得意門生。”
李哲自來熟地朝她打了聲招呼:“我是他學弟,比他低一屆。”
隨后,目光轉向林牧時,下巴朝許若初的方向指了指:“不介紹一下?”
“許若初,我……妹妹。”
林牧時吐出妹妹這兩個字時,語調有微妙的停頓,看向許若初的目光深沉難辨。
“妹妹?”李哲眉梢一挑,眼底晃著幾分玩味的促狹,“怕不是什么情妹妹吧?”
林牧時眉頭微蹙,鏡片后的眸光冷了下去,似乎極其厭惡這個輕浮的玩笑,并沒有接話。
李哲被他看得脊背一涼,識趣地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但一坐下,他的嘴巴就開始停不下來。
李哲的出現顯然讓氣氛活躍了不少,他很健談,自來熟地跟許若初也聊上了幾句。
話題不知怎的,就轉到了留學生活上。
“說起來,學長,我真挺佩服你的。”李哲啜了一口服務生送上的冰水,繼續說道,“我剛進組的時候就聽好幾個前輩說過你剛出國那會兒的事,他們說你什么工都做過……我有點好奇,能細說說嘛?”
“喝你的水,話那么多。”林牧時往他的杯中又倒滿了冰水,“多喝點冰水降降溫。”
李哲的話雖然被堵了回去,但隱含的信息已經在許若初的心里激起了漣漪。
林牧時在國外的那六年,究竟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
時家不至于連個留學的費用都不愿承擔。
她一直以為,林牧時出國即便不是錦衣玉食至少也是衣食無憂的。
可這聽起來,送他出國哪里是去深造的,分明就像是……流放。
許若初突然覺得喉嚨有些發緊,低下頭,默不作聲地喝了一口咖啡。
李哲見這桌上的氣壓越來越低,趕忙轉移開話題,說到了項目上。
“學長,咱們這個項目是不是要出問題啊,聽說資本方又出幺蛾子了,審核標準嚴得離譜,我聽其他學長說,卡的還都是你的那個部分。可整個項目組,誰不知道,你做出來的東西是別人都替代不了的。”
林牧時握著咖啡杯的手指微微收緊,他垂下眼,眸光驟然冷卻。
他推了推眼睛,嘴角重新牽起一抹弧度,語氣尋常:“商業合作,有些摩擦很正常,別想太多了。”
他表現得云淡風輕,可許若初卻從他刻意維持的平靜中感受到了一種被壓抑的扭曲恨意。
可他才剛回國,如何得罪資本?
一個猜想瞬間從許若初的腦中劃過。
她有些激動地問李哲:“你知道資本方是誰嗎?”
李哲想了想,“好像是叫……時……”
“李哲!”林牧時猛地抬高了聲音,那聲音李帶著一絲罕見的厲色。
“……盛吧,”李哲被嚇得一哆嗦,小聲補充完,不滿地撇撇嘴,“學長,你這么大聲喊我名字干嘛?”
時盛……
許若初喃喃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
這不就是時嶼的公司嗎?
難道,時家和林家合作的項目就是林牧時回國參加的這個?
而現在,時嶼卻在利用職權明目張膽地公報私仇,刻意刁難。
林牧時看樣子早就知道,刻意隱瞞著不讓她知曉。
“是時嶼嗎?”她脫口而出,試圖在他那尋找答案。
林牧時沒有回答,眼神晦暗不明,嘴角那抹弧度也僵硬無比。
他握著瓷杯的手微微顫抖,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強硬,“你不許去找他。”
李哲聽不懂他們之間的對話,但也感受到了這突然變得詭異起來的氣氛。
他意識到自己似乎是說了不該說的話,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小聲嘀咕:“那個……學長,許……妹妹,我突然想起來導師找我還有點事,得先走了哈。”
說完,他連咖啡都顧不上喝,便迅速消失在咖啡館門口。
座位上只剩下兩個人,幾乎同時,兩人抬眸看向對方,嘴唇微啟。
“你這幾天到底去哪了?”
“是他在刻意打壓你嗎?”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沉默。
林牧時率先收斂起眼底的暗色,回答了她的問題。
“他看我不順眼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他語氣平淡,仿佛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實。
“那六年前,你為什么一聲不吭地就出國了?是時嶼將你送走的?”許若初還是問出了那個困擾了自己六年的問題。
林牧時沉默著,沒有回答。
第一個問題她無從知曉,但她已經從他的沉默中找到了第二個問題的答案。
可是時嶼送他出國,為什么不給錢?
六年前到底發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才會讓林牧時憎恨時嶼,又讓時嶼這般忌憚他。
明明他們在同一屋檐下共處的那兩年還算……和諧。
許若初看著他的樣子,一抹愧疚涌上心頭。
她是為了擺脫時嶼才將林牧時拉入局,卻沒想到會讓他的處境變得如此艱難。
“是不是我們訂婚的事惹怒他了?”她聲音發緊,帶著自責,“要不……”
“和訂婚無關。”他打斷她,“我和他之間,即便沒有訂婚的事,他也不會讓我好過。”
許若初低下頭去,機械地攪動著手中的咖啡勺。
這個無意識的動作讓她微微前傾,脖頸處那幾處曖昧的紅痕更加清晰地暴露在林牧時的視線里。
他的目光黏在那處痕跡上,久久沒有動靜。